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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姑娘,振作点,还没到最后,您不能放弃!”
  杜月薇开始摇头,她快要崩溃了,连厉妈妈的话也听不进去。
  而老太君的目光,完全被杜月芷吸引。
  “最后,这幅百寿图不是九十八个字,而是九十九个字!”
  九十九个?
  方才明明数过,是九十八个!
  杜月芷将百寿图高举手中,转了过来,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透过白狸绢,那绢厚重,被光芒穿透,显得微微透明,竟似纱一般飘逸灵动。
  在绢的背面,光芒被丝线阻隔,而空余的,穿透的丝丝光线,聚成一个大大的寿字,几乎占据了整块白狸绢,美而华丽,精致到了极点。
  所有人被这个阳光绣成的寿字震惊到难以相信。
  “天啊,原来最后一个寿字藏在这里,九十九,好生吉利!”
  “恐怕只有绣的人才知道吧!”
  杜月芷每日坐在窗前绣,那阳光透过白狸绢,亦是她最初的描样。
  最后一个寿字,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她捧着百寿图,站在温暖的阳光中,长眉如黛,笑容真切而柔软。
  “孙女杜月芷,携寿礼白狸绢百寿图,敬祝老太君与日月同寿,无量颂祺!”
  第76章 围攻
  杜月薇坐在地上, 看着明亮阳光里站着的杜月芷,她是那么美, 那么耀眼, 气度芳华,从容不迫, 仿佛天生活在万人中央, 随时要取代属于自己的位置。
  不, 不可以!
  她只是区区一个庶女!
  自己才是嫡女,没人能取代自己!
  杜月薇转头要寻求老太君的安慰, 娇滴滴地哭泣:“老太君,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可是老太君却握着佛珠站了起来, 从她面前无情走过:“薇丫头,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证据确凿, 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再解释, 那就是狡辩。
  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薇丫头身为杜府堂堂嫡女,竟不顾身份,去偷窃庶妹的寿礼, 甚至放出谣言颠倒黑白,心术不端, 对于杜家这样时刻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 嫡女犯下偷窃的罪行,简直是狠狠打了自家人的耳光,万一传出去,被有心之人操纵, 十数年内杜家女儿再莫想嫁的好人家,处心积虑攒下的仕途前程,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白疼她了!
  老太君眼神冷漠地从杜月薇身上扫过,再回到杜月芷身上时,转为柔和。
  夏妈妈搀着老太君走到杜月芷的面前,老太君亲手接下了百寿图,递给旁边的夏妈妈,再拉着杜月芷的小手,回到榻上来。
  “芷丫头,来,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老太君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着杜月芷。芷丫头方才站在阳光里,轮廓,目光,竟酷似洛河公主,就连自己也恍惚了,不知今时何日,时光轮转,将公主又送回来了。
  待细细端详,发现她小小年纪,眉眼间却经历了悲苦,平平仄仄,不是公主,是芷丫头。只不过,还是那么善良,那么温婉。她亲自绣的寿礼,费了那么多功夫和精神,才得了一件绝品,这世上再无人能有这般的手,这般的心。所以她才是最孝顺,最聪明的那个孩子。
  她从一开始,就没为寿礼惊慌过,无论多少人向着薇丫头,她也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步步为营,夺回寿礼。
  如此看来,她的气度和心计,才是最接近杜府嫡女的。
  她也的的确确,是杜府的嫡女。
  老太君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当她发现了杜月芷身上的闪光点,心里的天平很难保持平衡。莫非,这是天意,天意将芷丫头送回来,将所有的一切扳回到正规上?
  杜月芷安安静静,就像娇小柔弱的孙女,倚靠着祖母的怜悯与宠爱:“老太君,您不怪我吧?”
  “怪你什么?怪你太孝顺么?”老太君摸了摸她的头,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竟有些湿润:“是祖母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以后祖母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
  聪明如杜月芷,也不禁有些疑惑。
  但是她很识相地什么也没问,她才刚给杜月薇一个巨大的打击,不可喜形于色,更不可造次。
  她看向因为惊讶而处于崩溃中的杜月薇,杜月薇满脸都是泪水,非常狼狈,两人目光再次交接,这一次,是杜月芷居高临下,而杜月薇从云端坠落,摔得惨不忍睹。
  “小偷啊——”
  “真是想不到……做下这种丑事……真丢人……”议论声隐隐约约传来。
  受到姐妹姨娘异样目光的杜月薇,身份越是珍贵,越是生不如死。
  她好后悔,为什么要听杜月茹的建议,为什么不开始就毁了百寿图!
  为什么不做的更绝!
  杜月薇恶狠狠看着笑意弥漫的杜月芷,突然想到之前她只是让人散播她在准备寿礼,结果不久后府里竟飞快传出她在绣白狸绢,连绣的什么都传开了。为此她还责骂了杜月茹,以为是她嘴不严。
  现在想想,也许并不是自己人嘴不严,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个人就是杜月芷!是她知道寿礼被偷走后,顺水推舟,蓄意造势,一切都是为了今日而做的准备!
  杜月薇这一想通,突然全都通了。厉妈妈见她怔怔的,还以为她伤心过度,要扶她起来,却被杜月薇抓住手腕:“厉妈妈,我知道了,一切都是这贱人在背后搞的鬼,是她故意害我!我要告发她!”
  “姑娘,还是等夫人来了再理论,您暂且忍忍罢。”厉妈妈担心杜月薇冲动之下,反而会更加坏事。
  “不!”杜月薇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
  她忍不得。
  杜月镜也为杜月芷高兴,无意间看见杜月薇眼光不善,担心越拖越久,反出事端,故意笑道:“老太君,现在时辰不早了,该吃寿面,出去会客了。您该吩咐的也快吩咐吧,大姐姐跪的膝盖也疼呢。”
  经她提醒,老太君才想起杜月薇。
  “来人,把薇丫头送到佛堂去静思己过,不准丫鬟服侍,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是!”
  来了两个婆子进来,就要将杜月薇扶出去,杜月薇突然挣脱她们,扑到老太君膝下大哭:“老太君,我是冤枉的,都是杜月芷这个贱人故意害我。是她散播谣言,按捺不发,专门到了今日出我的丑。她心中嫉恨我,挑拨离间我们祖孙的感情,求您不要被她蒙蔽!”
  老太君见她形象大毁,哭得涕泗横流,心里更加失望:“薇丫头,我只问你,你妹妹的寿礼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杜月薇哭得一愣。
  “你的罪过是你三妹妹的十倍百倍,你还不清楚吗?”老太君推开杜月薇,厉声道:“来人,带下去!”
  “慢着!”
  只听一声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杜璋大步跨入房中,虎目生威,看见仙女似的宝贝女儿倒在地上,头发乱了,衣裳脏了,哭得像个泪人,分外狼狈。而满房的人都无动于衷,果真如常氏所言,所有人在围攻他宠到极致的掌上明珠。
  “薇儿!”常氏后一步进来,看到狼狈的女儿,心都碎了,大声喝道:“你们都瞎了,看见姑娘坐在地上,也不扶起来!”
  一大群丫鬟连忙将杜月薇扶了起来,送到常氏这边来,常氏忙搂在怀里,哭成一团:“薇儿,不怕,父亲和母亲都来了,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说罢,狠狠心,将杜月薇推到杜璋怀里:“大爷,您的女儿,您自己看着办吧!”
  “父亲!”杜月薇知道母亲的用意,紧紧拽着杜璋的衣服,眼泪汹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衣衫:“您再不来,女儿就活不成了!”
  杜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看向前面。只见老太君端坐在踏上,左边坐着二房嫡女杜月镜,右边,原本属于月薇的位置,坐着平心静气的杜月芷。杜璋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又是她,她为何坐在那个位置?
  “薇儿,你怎么样?是谁欺负了你,告诉父亲!”杜璋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女儿的眼泪像冰珠一样砸在他的心里。
  “父亲,我没事。我,我……”杜月薇怯懦地看了一眼身后,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杜璋一看平时娇宠的女儿连指认都不敢,可想而知,她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好孩子,你只管说,别怕,有父亲在。”
  常氏一副气恼隐忍的样子:“大爷,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问薇儿,薇儿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顾及着老太君的面子,怎么敢说!不如问问下人才是正经!”杜璋闻言,便问着厉妈妈和诗儿。
  厉妈妈和诗儿收到常氏的眼神,趁机添油加醋,将杜月芷如何谎称大小姐偷了她的寿礼,又如何用所谓的证据妖言惑众,使得老太君听信妄言,将大小姐罚去跪佛堂。
  杜月薇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父亲,我也不怨老太君。都是三妹妹,她非说我偷了她的寿礼,又拿话堵我,连老太君都信了她,要叫我去跪佛堂,离间我们的感情。您知道,老太君是最疼我的,如今被三妹妹的甜言蜜语拢住,女儿心里实在难受……”说罢,喉头哽咽,再说不下去了。
  “岂有此理!”杜璋眼眸紧缩,拉着杜月薇大步朝杜月芷走过去。
  “璋儿!”老太君喝住杜璋,但他充耳不闻。
  杜月芷看着父亲气势汹汹走过来,慢慢站了起来,请了一个安:“女儿见过父亲。”
  杜璋冷冷看着她。
  “啪!”
  随着一片惊呼声,铁掌带着疾风,大力扇在娇嫩的脸上,杜月芷毫无准备,柔弱的身体受到巨大的冲击,径直向后倒去,摔倒在床榻,磕在大迎枕的角上。
  “三妹妹!”
  “三姑娘!”
  “芷丫头!……快扶起来!”
  杜月芷头晕目眩,身体无力地被人翻过来,她仰躺着,眼冒金星,看人都带着重影,脸火辣辣的疼,口中略有咸腥,有人拿着帕子擦她的脸,还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斥责,许许多动的声音涌入耳朵,嘈杂又不安。
  “孽障——”
  “璋儿,你在干什么!在我房里打人,还不给我滚出去!”
  “老太君,父亲是一时情急,求您不要责怪父亲,要怪就怪我……”
  “水,快去端水!叫大夫!”
  杜月芷头痛欲裂,她现在真是娇气了,才不过大半年,连一记耳光都吃不住了。
  真痛啊!
  父亲。
  杜月芷在漠然中恢复了神智。
  她被转移到老太君的套间里,睡在那张大床上,旁边围着自己的丫鬟,福妈妈,杜月镜和杜月荇。见她醒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姑娘,您怎么样?”抱琴和青萝一边哭一边拿帕子给她擦脸。
  杜月芷的脸肿的非常厉害,嘴角破了,下巴因为磕在大迎枕上,已经青紫一片,丝丝血迹顺着嘴角溢出来,杜月芷伸出手一抹,指上粘腻,都是红红的血。
  她用指尖揉了揉,那血便淡化了。
  “别哭,我没事,磕了一下而已。”杜月芷见两个丫鬟哭得一塌糊涂,还能反过来安慰她们:“今天是老太君的大寿,你们哭成这样,岂不是让我为难?快收起眼泪,帮我收拾一下。”
  抱琴和青萝心中难受得要死,可是姑娘已经这样说了,她们不能让姑娘失望。在外人的面前流泪,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她们不会软弱,因为这样会害姑娘分心。所以她们一心一意帮杜月芷擦去血迹,整理发髻,衣裳,让她得以留存体面。
  杜月荇趴在床边,声音又娇又嫩,眼睛里含着两汪眼泪:“三姐姐,你是不是疼的很厉害?”
  “不疼。”杜月芷摸了摸杜月荇的头:“没事的,我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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