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没想到世子还认识奴婢。”初桃可不管徐抱墨的想法,她神色黯然的看着旧主,眼眶几乎是迅速的红了,珠子般的泪水簌簌而落,凄然道,“想到那日奴婢们前脚欢欢喜喜迎您进府,后脚就被您亲自打发出去,日头落山了,连在府里再待一晚都不可以……奴婢还以为,世子是当真不认识奴婢这些人了!”
  “……当日之事,乃祖父祖母之命,本世子也是无可奈何。”徐抱墨本来想问她是怎么出现在盛府这里的,但毕竟是服侍过自己多年的通房,红颜茕茕,泪眼婆娑,他不忍之余,也有些真心的愧疚,下意识的就忘了询问,急急的解释道,“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下,本世子让你们跟着家人自行出府,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初桃似情难自禁的走近一步,四周的茉莉花香也仿佛更浓郁了,只听她叹道:“世子的苦衷,奴婢知道。世子不必再说了,总是奴婢自己命苦,怨不得其他任何人!”
  饶是徐抱墨花心惯了,听了这话也觉得一阵脸红,尴尬了会,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会在此?”
  “那天出府之后家里人嫌奴婢丢人现眼,就把奴婢随手卖给了路过的商贾。”初桃淡淡道,“那商贾正好与盛家有旧,如今也在盛府做客,就在那边的院子里住……奴婢方才服侍好了新主人,听底下人议论世子来了,便悄悄溜了出来,看看您!”
  徐抱墨觉得这事情太巧了,将信将疑道:“你这新主人待你好么?要不本世子明儿个去拜访一下?”
  才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茉莉花香太浓了,还是他今日被盛家摧残太过,脑中忽然一阵晕眩——眼前的初桃忽然就模糊起来!
  徐抱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最后的记忆是,初桃抬头朝他笑了笑,笑容之中满是意味深长。
  次日一早,盛惟乔正在镜台前梳妆,小丫鬟槿篱走了进来,朝她福了福之后,问正半跪在地上替她整理裙摆的绿绮:“绿绮姐姐,您那儿有跟玉色裙子配的诃子吗?”
  “没眼力见的东西!没见正服侍小姐吗?大清早的问什么诃子不诃子!”绿绮闻言一皱眉,就呵斥她,“成天就知道打扮,今儿个的事情做完了不成?!”
  盛惟乔听着也有点诧异的看了眼槿篱,这小丫鬟今年虽然才十一岁,但素来机灵懂事,如无意外,将来是要接绿锦的班的,怎么忽然就这么没眼色了?
  果然槿篱一脸委屈道:“奴婢什么身份?收拾齐整干净了不碍着主子们的眼也还罢了,打扮个什么呢?这不是客院管事交代的事情,偏奴婢那儿没有合适的诃子,不得不来问两位姐姐吗?”
  绿绮尚未接话,盛惟乔起了好奇心,道:“你是我的人,客院管事怎么管到你头上了?”
  “小姐,这话您可听不得!”槿篱露出为难之色,欲言又止,“总之就是送套丫鬟穿的衣裙去客院——不过那位身份比较特殊,奴婢想着如果随便捡两件衣裳过去,倒显得咱们府里小气了!所以想给她配上一身过得去的衣着。”
  盛惟乔皱起眉,沉默了一会,道:“这两日没听说家里来过其他客人,要衣裙的可是徐世兄那儿?”
  绿锦跟绿绮悄悄对望一眼,眼中均是一个意思:看吧,我就说小姐对徐世子余情未了,才提客院就想到他了!
  盛惟乔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其实她对徐抱墨确实没什么心思了,昨晚知道他来了,问都没问一声,就是表态,现在追根问底这件事情,都是因为槿篱的反常引起了她的狐疑——朝槿篱抬了抬下巴,“到底怎么回事?老实说!”
  槿篱一副“小姐您这么逼我我也没办法只能跟您说真话了”,又故意踌躇了下,才小声道:“昨晚咱们都落锁了,有人硬是拍着角门要进来,说她是……是……是徐世子的通房初桃,因为被夏侯老夫人逐出府,无处可去,闻说徐世子来咱们这里,一路追过来投奔世子。”
  见盛惟乔听到这里虽然皱了下眉,但没什么激动的意思,槿篱心念转了转,继续道,“角门的门子确认了那初桃的身份后,本来打算让她去跟咱们府上的丫鬟将就一晚上的。但初桃说她生是徐世子的人,死是徐世子的死人,既然徐世子在府里的客院住,她又是投奔徐世子来的,那么当然也该住客院,好贴身服侍徐世子才是!”
  “当值的管事问过徐世子的意思之后,也就让她去客院了。”
  “……他们到现在还没起来呢,客院的下人清早洒扫时,在廊下看到初桃的外衫扔在地上,报到客院管事跟前,客院管事问过那初桃是两手空空上门的,觉得应该给她预备身衣裳,方是待客之道。但小姐也知道,客院那边的丫鬟平常都只穿粗布衣裙,怕怠慢了徐世子的人,客院管事所以找上了咱们,让把不穿了的绸子衣裳送两件过去!”
  说到这里,面色羞红的槿篱看着脸色铁青的盛惟乔,暗松口气,心说:“老爷跟夫人交代的差使,这应该算办成了吧?”
  ——就不相信,她们打小被捧在手心的二小姐,现在还能对那位徐世子有什么念想!
  盛惟乔之前就对徐抱墨没什么想法了,这会闻言,之所以还会失色,却是因为她不知道这是盛兰辞夫妇为防女儿爱上不该爱的人下的狠药,只道是徐抱墨故意为之:毕竟之前冯氏跟她说前因后果时,是反复强调徐抱墨回到徐家就大肆攻讦盛惟乔的性情为人,十分的表里不一的。
  所以这会盛惟乔难免会想:“他之前说想跟我好就是骗我的,后来回到徐家之后,甚至在长辈跟前诋毁我的闺誉,可见心中对我厌恶极了!那么又怎么会为初梨的事情真心感到歉疚呢?现在过来,肯定是徐家长辈出于两家交情的强令,他推辞不得,才勉为其难的上门。但他倘若有一点点真心是来请罪,又怎么可能让那初桃在这时候追来盛府,更遑论是准她到客院贴身服侍了!”
  毕竟徐家就是再不觉得放出去的丫鬟能闹出什么大事来,有了初梨这个例子之后,还能不把其他人都盯牢了,以防旧事重演?
  现在初桃能够一路追着徐抱墨来南风城,十成十是徐抱墨带过来的还差不多!
  恐怕是怕带着她不好进盛府的门,专门等盛家主人们都安置了,下人不敢怠慢了宁威侯世子,也不敢为这么点小事打扰主人们,在徐抱墨同意乃至于坚持的情况下,多半就会给初桃开门了——徐抱墨之前在盛府小住了好长时间,盛府的丫鬟虽然不乏俏丽出色的,但他始终没跟她们有过什么,可见这人即使贪花好色,也不至于色令智昏到一刻离不开美人的地步。
  如此他纵然把初桃弄进了盛府,也不至于说非要让她连夜侍寝。
  这么想下来,徐抱墨此举竟仿佛是专门为了打盛惟乔的脸了——盛惟乔想到这里,气的简直想吐血:“他这是什么意思?!生怕我想嫁给他,所以连夜弄个通房来恶心我,只求我主动提出不想跟徐家结亲?!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若说盛惟乔之前才听说徐抱墨真面目时,还只是伤心,对他的怨恨不算多,此刻认为徐抱墨想方设法只求不跟自己成亲后,盛惟乔是真的怒了!
  她是谁?
  盛府明珠,南风郡三大势家共同的心肝!
  郡守家的小姐都没她金贵呢参加荷花宴时多少人把她围的水泄不通,那些同样是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公子们,略得她展容就喜不自胜,激动万分!
  她会稀罕一个徐抱墨?!
  这人还真当她完全没脾气,想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想怎么利用就怎么利用!?
  盛惟乔面色阴沉,好半晌才平静下来,拨了拨鬓边步摇坠下来的银流苏,却道:“去泻珠轩!”
  ——经过这段时间跟盛睡鹤的勾心斗角,她虽然还是经常忍不住被这兄长气的跳脚,但没有盛睡鹤在跟前刺激她的时候,她也不像从前那么急躁了:事情有轻重,虽然恨不得立刻冲去客院,把徐抱墨抓起来狠揍一顿,但盛惟乔权衡了下,认为坟场练胆这个麻烦更应该迅速解决,所以得赶紧去泻珠轩盯着盛睡鹤。
  至于什么时候收拾徐抱墨,她可以在督促盛睡鹤的时候,慢慢想。
  不然现在跑去客院闹痛快了,回头晚上又被盛睡鹤抓去坟场,想想都觉得憋屈!
  嗯,是的,昨晚盛睡鹤没来喊她去坟场——她过了数日来难得的一个平静又顺利的夜晚!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兄妹联手vs徐抱墨
  泻珠轩,盛睡鹤一眼看出迈过门槛的盛惟乔眉宇间藏不住的心事,至于这心事是什么,他当然是一清二楚,不禁轻笑道:“乖囡囡,客院的事情你知道了?”
  盛惟乔冷着脸把圈椅拖到昨天的位置,坐下之后,方面无表情道:“知道了,你想说什么?”
  她已经做好了跟盛睡鹤大吵一场的准备,当然这次她吵完即使输了也不会含怒而去的,她得盯着这只盛睡鹤不许偷偷跑去睡觉呢!
  没想到盛睡鹤这次却没有嘲笑她,反而好言好语的安慰道:“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乖囡囡很不必把这样的人放在心上!再者他现在自己进了盛府,回头为兄少不得好好教他做人,务必给乖囡囡出了这口气!”
  盛惟乔闻言,非但没有感动,反而狐疑的蹙紧了眉,说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我记得你前两天还说我除了长的好,嫁妆丰厚,无一是处呢?”
  “自家亲兄妹,私下里调笑而已!”盛睡鹤不以为然道,“乖囡囡之前不也对为兄一口一个‘外室子’,天天喊着打着让为兄滚出去吗?但姨母让那宣于芝雨接近为兄时,乖囡囡不也想方设法的拦了?如今那徐抱墨竟然胆敢羞辱乖囡囡,为兄怎么可能跟他罢休?!”
  盛惟乔汲取前几次的教训,仍旧不为所动,淡淡道:“你有心了!不过你如今下场在即,还是以功课为重。些许小事,我自己来就成,你就不必操这个心了!”
  “乖囡囡,其实这次的事情根本不必咱们自己操心!”盛睡鹤闻言笑道,“你想,那徐抱墨既然在苍梧郡藏娇无数,还对娶乖囡囡非常抵触,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的转回来请罪呢?显然是因为徐老侯爷的缘故,不得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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