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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如果不这样的话,爸爸妈妈不是白死

  时光如水,不知不觉,爱子十一岁了。这一天,她回到家,照例叫了一声:“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她,但她已经习惯了。姐姐和诸星大应该都在工作吧。她喊了声“姐姐”,又喊了声“诸星”,确定没人后,就自顾自地往房间里走去。
  关上门前,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
  客厅里静悄悄的,阳光从窗户里射入,照在榻榻米上,尘埃在空气中浮动,勾勒出原本不可见的光线。
  她关上了房间的门。
  傍晚,爱子走进厨房,找出一袋芥麦面,开始烧水。今天是明美加班的日子,如果诸星大不在家,她就自己下点面条。
  水烧开,她把面条撒进去,开始切葱花,顺便调一下酱汁,时不时看一眼锅,加一碗冷水进去。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她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出脑袋。
  是明美,还有诸星大。明美神色紧张又带点困惑,诸星大神色严肃。
  “今天怎么提前回来了?”爱子好奇问道,“我只做了一个人的晚餐。”
  “随便吃点就好。”诸星大说,他的手放在明美的背上,轻轻推了她一下。
  明美这才回过神来。
  “你晚上吃什么?”她走进厨房。
  “吃芥麦面。”爱子从柜子里又拿出两包芥麦面,“姐姐调一下酱汁吧。”
  但明美把酱油从柜子里拿下后,又开始发起呆来。
  “明美。”诸星大站在厨房外,叫了她一声。
  明美走出厨房。
  水烧开了,爱子把下好的面条捞出来,把水倒掉,又加入新的水。明美和诸星大在客厅里谈话,声音模糊不清,爱子竖起耳朵,也听不分明。
  她开始调新的酱汁,切新的葱花,忙碌之余,她看到诸星大在打电话,而明美走进了房间。
  诸星大打了几个电话,每一个都只持续了几分钟,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叼进嘴里。明美从房间里走出来,问了他几句,他摇摇头。焦躁不安的气氛蔓延开来,连爱子也感受到了。她把第一碗面端出来,趁机偷偷打量明美和诸星大。
  就在这时,诸星大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客厅的角落,接起电话,和对面说了几句。
  “收拾东西,准备走吧。”他挂断电话,对明美说道。
  “现在就准备走吗?”明美一惊,然后开始自言自语,“也好,现在就走。”
  “去哪?”爱子看了看明美,又看了看诸星大,但两个人都没有解答她的疑惑。诸星大言简意赅:“给你五分钟,收拾好衣服和随身物品。”明美补充:“把书包也带上,重要的东西不要落下。”
  爱子只好把火一关,跑回房间,课本和作业重新放回书包,又塞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个毛绒兔子,被她放在床上,准备一起带走。
  明美也在收拾东西,她问爱子:“你的健康保险证明不要忘记带。”
  “嗯,我带了。”爱子又检查了一遍。
  明美收拾完,就带着爱子走出了房间,诸星大站在客厅里,单手插兜,等着她们出来。
  “面条还没吃呢。”穿过客厅时,爱子悄悄说道。
  诸星大打开门,看向爱子:“不要管了,走吧。”
  爱子只好跟着明美走出去,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什么。“我的兔子!”她转过身,想要回去拿,但诸星大就站在她的后面,长臂一伸,就把她拦了下来。
  “别拿了。”
  爱子恋恋不舍地往家的方向投去最后一眼,那天是十二月六日,客厅的挂历刚刚翻到新的一页还没有多久。
  坐上车后,诸星大才解释了一句:“我把你们送到雪莉那里住几天。”
  “为什么?”爱子发问,“明天还要上学呢,雪莉离学校好远的。”
  明美说话了,她坐在副驾驶,一个小时前刚刚被诸星大从打工的地方接回来,直接请了三天的假。
  “组织里出了点事。”她说,看了诸星大一眼。
  诸星大下颌绷得紧紧的:“雪莉那里比较安全,把你们送过去避一避,我已经和她说好了。”
  “出了什么事?”爱子问。
  诸星大没有回答。
  到了志保家,志保站在门口迎接他们,没有女监护人的身影,毕竟志保已经十五岁了。
  明美率先下车,和志保说了几句话,诸星大把后备箱里的行李袋拿了下来,放在地上,站在一边,等着她们说完。
  志保和明美没说几句,就走向诸星大,两个人避开明美和爱子,又往旁边站了站。
  “你还听说了什么消息?”诸星大指间夹着一根烟。
  “没有新消息了。”志保说。
  诸星大沉吟一会儿:“那你们三个待在一起,照顾好彼此。”
  “不用你说,”志保看向诸星大,眼神犀利起来,“到是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诸星大眼皮抬了抬:“如果身边有人是叛徒,会牵连到我,很麻烦。”
  “那你就把他上交组织。”志保说,“我听说琴酒曾经有过一个搭档,在他还没有获得代号时就和他一起行动了,教了他很多东西,还救过他的命。后来,那个人被发现是别的国家的间谍,是琴酒亲自抓住他,上交给组织的。”
  之后的话志保没说,但他们都知道。
  琴酒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黑帮讲究义气,出卖朋友会被所有人看不起。而组织,没有这种东西。
  诸星大和志保说完,又和明美说了几句,抱了抱明美,就准备走了。
  “我也要抱抱。”爱子突然发声。
  诸星大离开的脚步一顿,折返回去,蹲下来抱了抱爱子。
  “这几天乖乖待着,听姐姐的话。”他对爱子说。
  爱子盯着他:“保证你会回来的。”
  “当然,”诸星大说,“我会来接你们的。”
  说完,他站起身,揉了揉爱子的头发,就转身离开了。
  志保带着两人走进家里,拿出三桶杯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美问志保。
  “他没和你说吗?”志保按下烧水壶上的按钮,声音压得很低,“听说外勤里出了一个叛徒。”
  明美狠狠吃了一惊。
  “是来自哪里的叛徒?”她也不自觉压低声音,心中烦乱无比。
  “我不知道。”志保摇了摇头,“我也只有小道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但这几天,代号成员都有些风声鹤唳,惶惶不安。今天早上,一个实验人员被带走问话,到下班前,都没有回来。
  “那现在怎么办?”明美更担心了,“大君说还有任务要做,怎么现在还有任务?”
  志保不语,但她猜测,那任务正是和叛徒有关。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只要他行得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明美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而爱子站在旁边,静静地听完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吃完饭,三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娱乐,一个接一个洗完澡,就躺到了床上。床是双人床,但姐妹仨挤一挤,也能凑合。因为爱子最小,就睡在中间。
  “如果叛徒被抓到了,下场会怎么样?”明美悄悄发问。
  “下场当然不会很好。”志保答道,“但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吗?或许她只是不愿说出来,不愿去面对。
  明美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同样地,她也不想去面对,理由或许和志保一样,或许不一样。
  只有爱子,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叛徒必须死。”
  明美和志保都吃了一惊。
  “爱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是为什么这么说,而是为什么要这么说。
  爱子抬起头,看向明美:“如果不这样的话,爸爸妈妈不是白死了吗?”
  一夜无话。
  第二天,十二月七日,星期六。实验室和小学一样,施行单休,志保没有去上班,明美有些担心:“你这个时候请假,组织不会说什么吗?”
  “不会的,”志保很有自信,“他们需要我做实验,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明美帮爱子请了假,三个人在家里待了一天,果然没有人上门,也没有人打电话进来,要求志保回去工作。
  晚上的时候,志保接到一个电话,挂断以后,她告诉在厨房里做饭的明美:“他们说,是公安的卧底。”
  明美如释重负,但她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是大君告诉你的吗?”
  “不是他,”志保否认,“不是只有他一个外勤和实验室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爱子插嘴:“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接我?一直看电视还挺无聊的,明天还要去道馆呢。”
  “我不知道,”志保说,“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吧,叛徒被抓出来后,他的关系网也要被查一遍。诸星大是外勤,如果认识叛徒,可能也要被审查一段时间。”
  “所以叛徒被抓到了吗?”明美询问。
  “我也不知道。”志保无奈,“我的消息来源也很有限。”
  第三天,三个人继续待在家里,诸星大已经两天没有音讯了,明美又开始担心起来。
  “你说他会不会出事?”她低声询问志保。
  “不要担心。”志保抚摸明美的后背,“去床上睡一觉吧,醒来就好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啊。”明美愁眉苦脸,“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好歹说一声啊。当时不让他出外勤,就是担心这种事情发生。”
  爱子则抱着膝盖,盯着电视发呆。
  第四天白天,诸星大出现了。
  爱子是第一个发现的,她已经看不进电视了,坐在窗户旁,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诸星大的汽车出现时,她立刻就注意到了,惊喜地尖叫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
  “诸星大回来了!”她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连鞋子都没穿好,趿拉着踩在脚下。诸星大下车的时候,她已经跑到了跟前,手臂一张,就抱住他的腰。
  她发育晚,身高只到他的腰部,脸埋在他的腹肌上,贴着风衣,隐隐约约闻到一丝血腥味,但那血腥味太淡,一闪而过,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紧紧抱着诸星大的腰,毫无松手的迹象,诸星大安抚地把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拍了拍,看向迎上来的明美。
  “太好了!你回来了!”明美非常惊喜,“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诸星大答道。
  “为什么一直不回消息?”
  “之前在忙,后来出了点事……”他抿紧下唇。
  “什么事?”
  爱子也抬起头,看向他。
  但诸星大说:“不用担心,都解决了。”
  志保也走了出来,疑惑地看向诸星大,诸星大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立刻就明白了。
  他不想在明美和爱子前过多讨论这件事,但之后,作为代号成员和代号成员,他们俩可以交流一下情报。
  公安叛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仅仅过了几个月,就不再有人提起。变动是细微的,也是巨大的。有人立下大功,在组织里节节高升,有人自请外调,主动离开在日的组织核心,有人被连带清洗,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些变动,不会表现在明面。
  一天晚上,诸星大从床上坐起来,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他裸着上身,后背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个圆圆的疤,是经过妥善处理的枪伤。明美躺在床上,盯着那处枪伤,陷入沉思。
  金黄色的琼酿倒进玻璃杯,浇在圆圆的冰球上,一如那个贯穿手机的洞,也一样贯穿了所有目击者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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