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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第458节

  三司大人物,书院圣山修行者,在天都远近闻名的权贵世家,此刻都汇聚到一起,站在殿前,神情凝重,抬起头来,看着那块太宗亲手御笔已留存五百年之久的巨大牌匾。
  阳光斗射,在刻有“建极绥猷”四字的牌匾上流转。
  沉重的马蹄声音响起——
  人潮让开一条道路。
  海公公在前,一袭白袍在后。
  三皇子的腰间拴着两柄古剑,分别是“细雪”和“稚子”。
  他跨坐在白马马背之上,白袍随风轻轻摇曳,神情自若,看起来心情一片大好,抵达承龙殿后,李白麟翻身下马,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踏入殿中。
  大殿内的气氛则是要安静许多。
  道宗和灵山的高层,安静站在大殿两侧,陈懿和崤山居士对立在一左一右。
  大殿的最上方,站着一个黑纱女孩。
  徐清焰戴上了帷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个场合……黑纱下的目光有些焦急,但她丝毫也动弹不得。
  皇座上坐了一个“巍峨”的身影。
  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句话也不需要说……他只需要坐在那,就给人巨大的压迫。
  如山一般。
  皇帝简单披着一件黄袍,此刻坐在承龙殿的最上方,他的面容模糊不清,被淡淡的云气和雾气遮住……这是星辉丰盈到了极点的体现,整个人被一层神性笼罩。
  “父皇……这是蜀山的‘细雪’和西海的‘稚子’。”
  踏入大殿之后,李白麟换了一副面孔,他脸上的喜悦顿时消弭殆尽,神态谦卑到了极点……踏入大殿前,翻身下马之时,他已从腰间取出了“细雪”和“稚子”,两柄当世最名贵的古剑,此刻被他恭恭敬敬端起,捧在手掌。
  三皇子的白袍在大殿地面摇曳。
  他低下头颅,神情收敛而又平静。
  捧剑而行。
  让徐清焰瞳孔收缩的……是三皇子的身后。
  那两个被执法者,推到大殿门前的笼车。
  ……
  ……
  宁奕的镣铐,被执法者从笼外粗暴地打开,他的衣袍不仅仅破了,此刻还沾染了异样的气味……从天都大街游行而过,那些愚民粗暴的行为,并没有让他的伤势更严重,但却让他变得更加狼狈。
  远远看出,这个黑衫年轻人,没有半点“剑行侯”的气势和模样。
  完完全全的阶下之囚。
  “走快点!”
  呵斥声音响起。
  锁链哗啦啦拉直,卸下镣铐的执法者,大力地扯着宁奕前行,一拉之下,对方竟然纹丝不动。
  执法者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嗖”的一声,一道鞭影闪过。
  宁奕的肩头破开了一道口子,皮开肉绽。
  然而……他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在那位执法者的眼中,黑袍年轻人只是木然地踉跄一二,眼里没有丝毫的温度……直到他看到前方笼车里,那个同样沾染了血污的青衫身影。
  执法者眯起双眼。
  他把锁链移交给另外一人,从腰间卸下了长鞭,准备向着丫头所在的那辆笼车前行。
  “喂……”
  刚刚踏出一步,宁奕的声音便在他的脑后响起。
  这位执法者皱起眉头,他回过头来,眼神恍惚。
  他看到了一双杀气凛冽的眸子。
  两人对视一刹——
  从被押上牢车,宁奕就在拼命凝聚自己的神念,在抵达皇宫之前,好不容易凝聚出了一缕。
  这一缕神念,在山穷水尽的时刻,是唯一的底牌。
  可能会救下宁奕一命。
  但此时此刻,宁奕与这位执法者对视的一刹那,这一缕艰难凝聚而出的意念,瞬间向着对方的神海里钻去。
  “噗嗤”一声。
  这位执法者面色苍白,脑海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鼻孔喷涌出了大量的鲜血,他一只手捂住鼻腔,另外一只手紧紧攥拢的长鞭,啷当落地。
  这一举动,引发了巨大的骚动。
  皇殿前的执法者顿时警惕起来,他们死死盯着宁奕,如临大敌,攥着铁链的两位执法者,瞬间欺身而入,掌心压住了宁奕的左右两只肩头,压得宁奕弯下了腰……有人连忙去扶起那位踉跄倒地的执法者,然后面色苍白地伸出一只手,在鼻前亮了亮鼻息。
  扶住执法者的那人,抬起头来,眼神里的惊恐,已经说明了一切。
  死了。
  皇殿外,响起了宁奕低沉的笑声。
  莲花道场外,宁奕屠杀执法者的那一幕,给三司的持令使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事后他们才知道,掠出莲花道场的宁奕,所有的力量都被陛下打散……他能够击杀一整个持令使者的小队,依靠的全都是体术。
  正准备卸下裴烦丫头镣铐的那位执法者,心头一颤。
  他回头望向宁奕的方向。
  那个被死死压住的黑袍年轻人,抬起头来,眼神平静而又木然。
  “你怎么对我,无所谓。但你如果弄伤了她,我保证……你一定会死得很凄惨。”
  ……
  ……
  空旷的大殿。
  但气氛压抑地吓人。
  李白麟的两柄古剑被奉了上来,皇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便命人将其放在大殿一侧。
  三皇子从踏入皇殿的那一刻起,便低头沉默,眼观鼻鼻观心,他的掌心藏在袖内,送出古剑之后,袖口便悄无声息滑落一枚香囊,被其轻轻握拢。
  并无其他大用,唯静心之用。
  每次见到父皇,他的心境总是会乱,若是平时……倒无大碍。
  但今日不可。
  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李白麟的身后,那两个“罪人”被带了上来……这是天都最近沸腾轰动的“罪魁祸首”。
  皇帝坐在大殿上,他看着被押送上来的宁奕,裴烦,雾气笼罩的面颊里,看不出神情有什么变化。
  只是按在座椅把手上的手指,不再有规律的叩击着椅背,他的目光说不清是凝聚在宁奕身上,还是裴灵素身上……亦或是两者尽皆有之,此刻的沉默,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思考某件严肃的事情。
  站在他身旁的徐清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殿前的陈懿,崤山居士,对望一眼,眼神里波澜不惊。
  李白麟低下头来。
  他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一个声音。
  召见“宁奕”和“裴灵素”,是陛下的意思。
  海公公进入大殿之后,弯腰躬身,踩着小碎步,来到了皇座一旁,与徐清焰一左一右,刚刚站稳没多久,皇帝的声音便在殿前响起。
  “你们退下吧。”
  这是宁奕第一次听到那个男人开口……天都最强大的人,最神秘的人,最近百年来,从来只在宫里修行,从不外出,从不见人。
  在红山,他其实已经见过一面……只不过那个时候,他陷入了昏迷,于是对高原上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印象。
  宁奕抬起头来,看着皇座上的那个身影。
  他没有想到,皇帝说话的声音并不威严。
  也不苍老。
  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活了三四十岁的男人。
  声音听起来很慢,但是其中的果决和凌厉,容不得其他人拒绝。
  陈懿和崤山居士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宗和灵山缓缓退出大殿。
  三皇子同样领命而退。
  一条长队,依次离开。
  他们都知道,陛下是想要与这两个人独处……关于当年天都血夜的事情,即便是三皇子这样级别的皇族核心人物,也无法得知最终的真相。
  十大圣山也好,书院也好,经历过那一夜的人,看到的都只是“真相”的一角,而真正经历过完整事件,看到了完整一切的……就只有两个人。
  裴旻已死。
  只剩陛下。
  殿外等待的这些人物,无一不是天都皇城里的弄潮儿,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陛下已经多久没有上殿了?除了天都血夜,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来承龙殿?
  ……
  ……
  闲杂人等退出之后……大殿上变得冷冷清清。
  躬身而立的海公公,听到了皇座上的声音。
  “你也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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