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便看到那女生道:“我记得早上看到你父母都去赶集了,你弟弟这会儿在上学,家里应该就你一个人,身份证和户口簿现在总拿的到吧?”
  “这里是两万块钱,足够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你现在选别的路下山,买去市里的车票,这两个月还可以用来打工攒钱。”
  “当然也可能你更愿意听父母的安排,过几天进厂赚那包吃包住两千块,然后月月工资用来供智障上学。”
  女孩儿被这么多钱吓坏了,正要摆手,祝央却不耐烦在这里磨蹭。
  “想好了,这不是两万块钱,是你选择的未来,接,还是不接!”
  女孩儿一怔,‘未来’两个字另她脑中振聋发聩,她想到一起长大的秀秀,还有大她们几岁的大丫姐。
  还有每三年村里一次热闹的流水席。
  她娘一直说她命好命好,村里女孩儿能活着长大的都命好,她更是不得了,能读完高中,算是村里女孩子中学历最高的,以后也好说亲。
  可她之所以能上高中,也是因为初中班主任看她成绩好,时常家访,又减免学费,她有看着比同龄人瘦小,打工一时半会儿没人要,嫁人媒婆也说好几家都嫌她这个头恐怕不好生养。
  所谓的命好,就是每天劳心劳力赚钱养她那个十四岁了还背不会乘法表的弟弟吗?
  她抬头看了看祝央,这姐姐可真漂亮,就像学校放的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走在人群里都是不同的,下巴抬得高高的,走路都带着风,谁都不怕。
  这,才是真的命好!
  女孩儿突然就丢下背篓,跪在地上,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际,深深的给祝央磕了个头。
  随后才站起来,接过祝央手里的钱,紧紧捂在怀里,然后往家里方向飞奔回去。
  没一会儿就看到她收拾出一个旧得泛白的小包,手里紧紧揣着一本被撕成两半的通知书,往出村的另一条路走去。
  中午的太阳打在她身上,如同奔向光明般。
  眼看着要到中午了,今天王嫂不可能回来做午饭了,便只能由家里开餐馆的齐琪掌厨。
  章欣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付圆把那石像头扔回他们住那家的米缸之后,也过来帮忙。
  可菜弄到一半,方志远和秦斌却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找到了!上一批玩家的尸体。”
  这可是个重大发现,几人正要放下东西赶去,祝央这奇葩,居然言道:“那尸体在那儿待了好几年了,又不会跑,先吃饭再说,不然得耽误好几个小时饿肚子呢。”
  这尼玛,把一行人急得跳脚。
  人家还说了:“行,你们要是实在着急,就拿个人吧尸骨扛回来吧。”
  因着急,中午章欣做饭便没有把控好调料,被祝央一顿饭来来回回数落了无数遍。
  等终于吃完饭,这祖宗还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边喝着这才边让两个男生带路。
  结果一到地方,水鬼先不乐意了,冒头对着两个男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诶你俩让你们回去喊人,掉茅坑里了是吧?说好的十分钟这都俩小时过去了。”
  “你们该不会眼看着是中午吃了顿饭还消了个食才来的吧?我操你俩牛逼啊,你以为游戏是你爹呢?”
  方志远面无表情道:“游戏是不是我爹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祝央是我祖宗,祖宗要先吃饭我能怎么办?”
  “要抱怨抱怨你老大去。”
  水鬼抬头看了看祝央,顿时脸色怒气一散,谄媚的笑道:“哎哟!我这说呢,你看这当老大的和干打杂的就是不一样。”
  “打杂的遇到屁大点事就水淹蛤蟆库一样,咱老大就是有气度,啥场面都崩得住。”
  “那个,您吃好了没?这俩没眼色的家伙肯定一路催您吧?要不先消消食?反正这尸骨都在这儿待了好几年了,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急啥急?”
  “啊对了,您吃西瓜不?早上一傻逼湃水里的,还想下午回来吃,也不瞅瞅他那样配。”
  方志远他们确定了,这才是真正和祝央脑电波在一个频道的狗腿子。
  就见到祝央蹲下来,冲水鬼勾了勾手,水鬼忙近身上前。
  兜头就被祝央一巴掌糊下来:“蠢货,你刚刚都提到游戏了,说明又回忆起一些东西,还吃你妹的西瓜,快给我想啊。”
  第34章
  一行人来到下游的一个水坳里,整条河沟穿过村庄,在最下游汇集成一片湖。
  湖不大,说是以前还有人承包过用来养鱼,不过经常有大片鱼横死,一条条翻着白肚飘在湖面上煞是壮观。
  养鱼的承包商赔得当了裤子,之后就没人在这湖里折腾,虽没人能靠这发家致富,不过对于整个村庄的生态,倒是好事一桩。
  这条河的水质也从始至终干干净净。
  尸骨就在临近那小湖泊一个弯道拗口里,不知是这儿地势的缓冲还是别的原因,这片活水中,那尸体直到只剩下骸骨,居然也没被冲进湖泊。
  不然任他们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了。
  其实这里也不是那么好发现,毕竟越到这边水越深,能见度也就越低,更何况有个水冲出来的岩洞挡着,更显得里面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
  方志远和袁斌两人还是因为今天一上午也一无所获,便想着好歹又捞点东西回去交差。
  又被那水鬼一路念叨他俩没用个,每次都得靠他捞些鱼虾回去交差,所以要真算起来,他俩办事不利到现在,狗头还没被打爆,都是托了他这水鬼爸爸的福。
  两个男生被这只苍蝇投胎的水鬼念得面上挂不住,兜头三人就吵了起来,骂他这么有能耐死在游戏里。
  俩人一鬼骂骂咧咧撕破脸互相diss,自然抓鱼抓鳖这活儿也只得自己干。
  方志远他们还在念叨一定抓个个头大的鳖,结果削尖竹竿往那水坳里戳下去,带上来的就是一人头骨骷颅。
  竹竿正好插穿骷髅的眼窝,猛地从水里被带上来,这歪打正着把俩人一鬼都弄懵了,回归神来急忙回去通知人。
  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这时候水鬼已经把那具骷髅收拢上来了,两个男生依次按照顺序摆在地上,拼成了人形的样子。
  显然对方是个男性,随身的衣物也看得出和村庄的格格不入,显而易见的外乡人打扮。
  水鬼刚不着调的样子被祝央削了一顿,拼命的回忆自己的记忆。
  默默注视了这具尸骨半天,才有些凄凉的开口:“我记得我们当时要逃走来着,但是怎么都逃不出去,不管怎么走都是在这片竹林打转。”
  “后来村民追来了,我们中的女生被抓了回去,我俩跟他们打了起来,拉了四五个人做垫背的,可他们人多。这个家伙还是被锄头削到了脑袋。”
  “他们把他扔进那水坳里,我想下去救他,可下去了就没上来了。”
  祝央他们看了看那具骸骨,果然头上还有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骨裂,显然生前已经被打成重伤了。
  水鬼处境自然也不会好多少,拖着那么重的伤,一下水自然是去给水鬼送菜。
  几个玩家听了他们的经历都不好受,虽然还没有全回忆起来,可水鬼对于临死前那惨烈画面的描述,已经可见当时他们是怎么被鬼祟以及比鬼祟更可怕的人逼至绝境了。
  方志远他们有点难受,这水鬼狗腿归狗腿,和他一起办事说话也气人,可这人能为了救另一个玩家而死,在他们看来是真仗义了。
  于是便不好意思道:“既然这具尸首就在河里,你怎么都不知道,你平时抓鱼抓鳖不是挺拿手的吗?”
  水鬼振振有词道:“那我是水鬼又不是河神,在水草上动的玩意儿我才感觉得到嘛,我要能承包整个鱼塘,早报仇了。”
  才说完就又被祝央扇了脑壳:“既然都变水鬼了,那为什么不能奔着河神的目标努力?”
  “你看看村里那鬼菩萨,那上不了牌面的样子,估计根脚也就是只水蚤或者癞蛤蟆,人家都能哄得一帮屁民团团转,又是上供又是修祠堂,还娶了三十多个漂亮大闺女。”
  “你再瞅瞅你?成天不思进取的在河沟里乱晃,我是一颗水草水草水草,无忧无虑的水草嘿水草!这都几年过去了,拉个把人当替死鬼的成就都没打成,捞鱼淘虾你倒是利索。”
  “在知道你是玩家那一刻,你知道姐我心里有多绝望?原来这狗比游戏对玩家的筛选标准是真的不含智商这一项的?滚滚滚!鱼塘都承包不了的孤魂野鬼不配做我小弟。”
  水鬼一听急了:“诶诶!别啊老大,我很有进取心的,之前是业务不熟练,这会儿我琢磨出诀窍了,明儿开始我就拼命在所有地方长水草,这样一来但凡河里有点动静也瞒不了我了。”
  “鱼塘我肯定给你承包下来啊老大,别开除我好不好?我肯定比那俩瓜娃子有用。”
  说着还伸出头发指了指方志远他们。
  方志远两人也是哔了狗了,跳下水就跟他干了一架,水鬼有主场优势,但这会儿却是白天发挥有限。两个男生力气倒是大,可水鬼在水里来无影去无踪。
  最后三人是打了个势均力敌鼻青脸肿的被几个女生分开——
  当然这几个女生中是要刨开祝央的,这家伙边喝着可乐边磕着瓜子看得开心呢。
  随后众人把那具玩家的骸骨带到了迎接朝阳的山崖边,挖了个坑埋了。
  和水鬼不一样,这个玩家的灵魂不知去向,而且说起来这种难度的游戏也不可能只有三个人,现在已知被困在这里的灵魂却只有水鬼和那个金发姑娘。
  显然即使是死在游戏里,每个人的结局也不一样。
  水鬼不知自己的真实处境浑浑噩噩,金发姑娘成为孽物的新娘不得超生,而其他人却多半是魂死魂灭,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虽说死去的玩家不见得愿意在这山村长眠,不过他们能做的,只能让他在太阳照耀的地方,冷眼俯瞰这一村鬼祟的结局了。
  放心,会让你满意的。
  做完这些后几人便下了山,这时候去赶集的村民们也渐渐回来了。
  自然也包括王嫂他们,王嫂担去集市上的篮子已经空了,东西卖得不错,毕竟是和菩萨相关,自然不敢怠慢。
  每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自然品相不错,去集市上没多久就被人买光了。
  她心里对祝央一行焦虑得坐立不安,但一时也无可奈何,还得跟着采买的人办事。
  一众人担着采买的东西回来直接挑到王嫂家,给祝央看,祝央挑挑拣拣半天,把东西嫌弃了个遍,才点头让人去准备,尤其是那做喜服的婆娘,被来着各种交代。
  出门就跟别人骂:“做皇后娘娘的凤袍都没这么费事的。”
  被人连忙捂了嘴巴拖走,那女的听了又是一顿折腾不打紧,菩萨听了能乐意?
  王嫂把卖瓜枣得的四五百块钱打算给祝央,祝央看都没看一眼,章欣她们忙劝她收回去,然后又去厨房端了温着的饭菜给她吃。
  农村大灶的灶膛不是那么容易凉,煮完一顿饭埋几个红薯进灶灰里都能烤熟呢。
  在锅里掺点水,放两根筷子,把饭温在上面,两三个小时候取出来都能热乎吃的。
  王嫂正吃着饭,栓子爹娘就气势汹汹的走进院子,看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
  果然那婆娘张口就道:“你们还我家闺女,个杀千刀的拐人家女娃子诶!欺负乡下人老实没见识,花言巧语把我家闺女骗跑了。”
  王嫂知道这婆娘混不吝,忙放下碗出来,冷冷道:“栓子他娘,你要找事撒泼也得编好说法,先不说我院子里的几个年轻人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自个儿人都在这儿呢,拐你家闺女去哪里?”
  “你家阿巧天天被你使唤着干活儿,割猪草掰包谷挖地砍柴的,一忙就是忙一天,你不自己去地里找,到我家血口喷人几个意思?”
  栓子娘指着她大骂:“三姨婆看见了,她没去赶场,喂完鸡出门倒灰的时候,看到这几个人跟我家阿巧说话,我家阿巧还从她手里接了钱,等我回来就看见箱子被撬了,身份证和她的户口都不见了,还是扔柴堆里的通知书。”
  “肯定是他们把我家闺女骗走的,唉哟我好好一个闺女哟!打生下来乖巧听话没跟我说个不字,辛辛苦苦养这么大,眼看我和她爹能松快两年了,就这么给我们折腾没了。”
  这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闺女去了一样,只见她又对王嫂道:“你这婆娘别想抵赖,大不了咱们找村长评理,三姨婆是看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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