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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387节

  然后当班的知制诰宋敏求封还词头:“李定没有经过诠考,就想直接当升朝官,这诏书我来不了。”
  赵顼很生气,你不写我找别人写。
  苏颂值班,还是封还词头:“如果李定不经过考试,那起码也该当过普通御史后,才能升为谏院领袖吧?如此度越常格,隳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损者大,未敢具草。”
  赵顼炸毛了,老子再找人!
  这回轮到李大临,李大临继续封还:“前边两位说的没毛病,我跟他们的意思一样。”
  赵顼给自己找理由:“台官有阙,不拘官职高下。”
  然而知制诰是什么人?那是提笔就能把皇帝的口述翻译成文雅华丽引经据典的诏书的人!
  赵顼说得过这几位才见鬼了!每次下诏不但被封还,还要连带被教育!
  于是事情进入了死循环。
  苏颂第一次拒绝理由是破格提拔李定违背以前的法令,而官吏的任命必须依法而行。
  第二次的理由是李定“素无声称”,不够破格提拔的标准,不能因偶有奏对称心,就破格提拔。
  第三次的理由是即便要用,也该先做一般提拔,放在陛下身边考察,要是真的有奇谋硕画,再破格提拔也不迟。
  赵顼气得暴跳如雷:“轻侮诏命,翻复若此,国法岂容!”
  三人说道:“那先把我们去职呗,然后陛下你就可以爱怎么干怎么干了。”
  赵顼气疯了,去职!去职!我不要你们了!通通去职!
  三人共同落职,苏颂归工部郎中班,知婺州。
  其实苏颂是逍遥派,对变法派和保守派都不歧视,在他心里这事情的确是坏了规矩,赵顼又犯了苏轼说的“进人太锐”的毛病。
  苏油还不能救,如今三位知制诰名声鹊起,响当当的名号——“天下谓之‘熙宁三舍人’”。
  然而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李定知制诰的屁股都还没有坐稳,监察御史陈荐言:“定顷为泾县主簿,闻母仇氏死,匿不为服。”
  这个罪名就太大了——不孝!官员不服母丧!大不孝!整个朝堂都得跟着蒙羞!
  于是赵顼诏下江东、淮、浙转运使问状。
  很快回奏来了:“李定曾经以父年老,求归侍养,回家三年,但是并没有听说他是在为生母服丧。”
  这件事情上,其实李定也很冤。
  这人政治上一般,但是对亲人相当不错,死后《宋史》中记载:“定于宗族有恩,分财振赡,家无余赀。得任子,先及兄息。”“子皆布衣。”
  得到荫官的机会,先给哥哥的儿子们。家中财物,尽数周济宗族,古往今来这样的人都不多。
  李定的母亲姓仇,前后嫁过三次人,也是个奇女子,奇在她的后代。
  第一次嫁人生了个男孩子,孩子两岁她就跑了,留下的孩子长大后出了家,和苏轼成了好朋友,就是著名的佛印和尚。
  第二次嫁人生了个男孩子,不久后就因为品行不端被丈夫逐出,这个孩子就是李定,和苏轼成了一辈子的仇人。
  第三次嫁人生了个女孩子,叫做郜六,后来成了汴京开封教坊司中的颠倒众生的当红头牌,艺名唤作蔡奴。
  这特么也是没谁了,妥妥的英雄母亲。
  第五百七十四章 西夏人的进攻
  李定跟着正房主母长大,一直不知道自己生母是谁,而且他父亲也一直不承认仇氏是李定的生母。
  李定长大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自己也很疑惑,仇氏死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服丧,于是借口父亲年迈,请了三年假。
  “定自辩,言实不知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养解官。”
  苏油觉得,蜀学讲情在理先,李定这么做,其实在他内心中,已经给这个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生母的人服孝了。
  这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现在事情被曝光出来之后,立刻引来反对党的集中火力围攻。
  这其实是欲仙欲死,不过也怪王安石自找。
  曾公亮认为李定至少应当补行服丧之礼,因为之前请假的理由毕竟是父亲年老,没有明确的服丧作为。
  王安石持不同意见,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且不能确定李定就是仇氏的孩子,再说当时李定已经避官三年。
  但是为了自己的学生,王安石做了妥协,可以不再推荐李定为御史,改为崇政殿说书。
  然而监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上书说李定是不孝之人,不宜居劝讲之地,王安石此论荒谬,应该一并论罪。
  安石立刻反击,要求罢免三人。
  李定最后只做了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吏房公事,也就是外官转升朝官时的最正常职务。
  说起这个苏油就气,妈蛋闹了半天事情又回到了起点,不过中间几个知制诰,几名御史,就连李定最初拜访那位右正言李常,都被贬了。
  台谏一空!都不知道是不是赵顼和王安石故意的。
  事情还没有完,与李定相反的是,朝中同时出了个超级大孝子朱寿昌。
  朱寿昌父亲守京兆时,妾刘有娠而出,在外边生下了他。
  几岁后,朱寿昌才被还回父家,母子不相闻者五十年。
  朱寿昌长大后到处寻找亲生母亲,求之不得。
  “熙宁初,与家人诀,弃官,誓不见母不还。”
  苍天可怜,最终,朱寿昌在同州找到了时年过七十的生母。
  “居数岁,其母卒,朱寿昌哭泣几丧明。”
  这当然是值得歌颂的美德,于是士大夫“多以歌诗美之。”
  苏轼为诗集作序,可他好死不死,在文中讥刺了世人之不孝者。
  也做了诗,其中有一句“感君离合我酸辛,此事今无古或闻。”
  诗文中并没有点名,但是李定看后,认为苏轼就是在污毁他,恨之彻骨。
  ……
  几个月前,王安石问赵顼:“陛下知道为什么如今外边议论纷纷吗?”
  赵顼说道:“这是因为台谏非其人。”
  王安石说道:“陛下驾驭群臣无术数,失事机,因此即使更换台谏官,我还是担心如即便措置,仍然不能避免现在这种情况。”
  两人决定,那就全换成自己人好了。
  到今天,部署终于完成了,朝堂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是老臣,宰执,台谏,翰林,亲朋,故旧……或者纷纷外放贬谪,或者主动离之而去。
  除了大佬们,御史刘述、刘琦、钱顗、孙昌龄、王子韶、程颢、张戬、陈襄、陈荐、谢景温、杨绘、刘挚、林旦、薛昌朝、范育;
  谏官范纯仁、李常、孙觉、胡宗愈;
  知制诰宋敏求、李大临,苏颂,皆被罢出朝廷。
  王安石身边,聚拢了一堆骤进之人,缺乏政务实操,缺乏道德修养,急功近利,希图短平快建功立业爬上更高的位置,而王安石,也只有他们可用。
  ……
  西夏,兴庆府,梁乙埋在做和王安石一样的事情——清除异己。
  手段比王安石暴力得多,有刀可以用,达到同样的效果,相比王安石,那简直可以用轻松愉快来形容。
  家梁和梁屹多埋,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改行夏制之后,梁乙埋很快得到了西夏王室宗亲的支持,梁家弟子纷纷把持重要位置,稳固了政权。
  家梁和梁屹多埋,一内一外,在扶持梁太后听政的事情上,立下了大功。
  家梁如今,已经是西夏枢密副使,静塞军司节度留后,实打实的干将。
  当然直接统帅静塞军司大军那是不可能的,那里可是直面陕西的前线。
  在平定反对梁家的部落,清肃朝堂旧势力的过程中,家梁出色的才干,谋略和领军能力,引来梁乙埋的忌惮。
  能文能武,这种人还是收在身边,当个只能出主意的张良诸葛亮好点,放出去变成恒温,那得哭瞎。
  所以类似宋朝制度,这个节度留后只能算是贴职,表示梁乙埋对他的重视。
  真正的职务,是帮助梁乙埋处理宋夏边境的军事情报,提供对宋战略思路。
  这个家梁的优势非常突出,妻家就是那一带的部族,加上渭州大战之前就派出去的种种间谍内应,很快便将枢密院的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
  王韶开熙河,让西夏人被宋朝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为了减缓压力,梁太后决定反击。
  家梁在地图上找到了一处宋军的关键漏洞,一下子让大宋痛得跳脚。
  庆州东南的荔原堡,是大宋专门设置,用来招纳西夏叛逃过来的军士农夫的地方。
  宋夏边境,和辽夏边境一样,理论上,国境线是禁耕,禁渔猎,禁伐树的地区。
  而这些西夏叛逃过来的军民,为了生活,在荔原堡外偷偷地耕种。
  所以西夏方面理由非常充分,占据正义不说,还能打击西夏叛逃人员,对政治统治非常有利,所谓师出有名。
  最关键的是,这里离庆州仅有二十里地,却又是陕西路和永兴军路两大军区交界之处,防守薄弱有缝隙可以钻。
  而且夏军占有极大的地利,沿白马川一路居高临下进军即可。
  更加可怕的,只要拿下此地,就将西夏军力一下子插入到环州和庆州中间,随时可以隔断两州联系,然后包围环州,打击庆州过来的援军。
  经典的围城打援方案!
  家梁找到了这个位置后,梁太后和梁乙埋欣喜若狂,立即派遣大军三万,号称十万,干掉此地的西夏叛贼,修建起闹讹堡,同时附近十二盘修筑城池,相互呼应。
  一记重拳,正打在宋军防线的腰眼之上。
  这是被敌方拿住了必救之地!
  宋朝蕃部巡检李宗谅分析形势之后大惊失色,一边上报庆州,一边率领手下一千余名宋军,准备夺回寨堡。
  双方在闹讹堡展开了一场大战,庆州知州李复圭收到消息,不管手底下合蕃、汉兵才三千,遣偏将李信、刘甫、种咏等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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