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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楼观歧晖刺隋皇

  今年的冬要比往年早一些,寒风自北边凛凛而来,肃杀气息笼罩在中原。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辽阔的原野,使天地交接成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阴沉沉的天幕上,几声鹰唳自高空中传来,四只神骏鹰隼展翅翱翔,俯瞰着大雪纷飞的苍茫大地。
  “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阵整齐划一的马蹄扣击冰雪大地,像雷霆一般压迫过来。
  襄城郡官道两旁,紧急采伐过冬薪火的百姓循声望去,只见在白雪的映衬下,一面大旗正在向北移动,那血花一般凝结在空中的鲜艳旗帜,在冰天雪地里显得那么绚丽。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皆呆了。
  旌旗之后,至少万多名玄甲精骑气势汹汹的压迫过来,一时间,刀枪蔽日,耀耀生辉,旌旗如云,漫天翻卷,真可谓是杀气腾腾。
  这支精骑虽然只是正常行军,对百姓没有丝毫恶意,但散发出来的煞气更加可怕。这是一种百战余生、刀头舔血的气势,那种嗜血而彪悍的气息比百姓们见过的王世充、朱粲军队强了无数倍。
  这是哪来的强军?竟有如此骇人气势?
  在众多朝军队静立行礼的樵夫之中,岐晖道人绝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人,他五官司平平无怪,身材矮小,不足五尺的身高加上瘦弱的身材,一眼看上去,很难让人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是楼观道之主,只因他身上根本找半点绝世高人的风华。
  楼观道是道教派别之一,在魏、周、隋各朝,都受到皇室的尊崇敬重。自古以来,道家素有“夜观星象”传统,楼观道结草为楼,观星望气,因而名曰楼观。在北魏统治者的支持下,始正式成为一个拥有相当数量的徒众、并对朝野上下有一定影响。观楼道发展于周、鼎盛于隋,尊尹喜为祖师,立意畅玄皆本“道法自然”“清静无为”为根基。
  岐晖在周武帝时期出家入道,隋开皇三年师事楼观道法师苏道标,之后继承师位,成为楼观道主持,当时佛门势大无双,隋文帝为了平衡其势,大力支持与皇室亲近的楼观道,致使楼观道兴盛关中,身为主持的歧晖在关中声名远播,是关陇权贵的座上宾,言语之中必定称其为“仙长”。
  隋大业七年,武帝亲征辽东,岐晖预知“天道将改”,告知弟子“当有老君子孙治世”、“此后吾教大兴”。后数年,大隋天下果然是狼烟四起。
  到李渊起兵于晋阳,兵锋直指关中时,李秀宁屯兵宜寿宫,岐晖倾尽观楼道粮草相济‘娘子军’;后李渊兵至蒲津关,岐晖喜曰:“此真君来也,必平定四方”,并发观中道士八十多人向关前应接,得授紫金光禄大夫;唐军进攻隋都长安前,唐高祖李渊特遣使诣楼观设醮祈福,次日果克长安。
  之后,岐晖时常奉诏入宫,主持斋醮,为国祈谢。颇得李唐朝野尊崇。楼观道盛极一时,一方面是李渊需要利用“朕自祖先,出自老子”,另一方面也是岐晖有“应接圣君”并“斋醮有验”之功。
  然而时世无常,李唐入主关中不到几年,就被大隋王朝打得鼻青脸肿,李渊这个‘老君子孙’灰不溜秋的退往襄阳,作为李唐的坚定支持者,楼观望如若关陇权贵一般,一律遭到大隋清算,位于大隋境内的楼观道各处道观全部倒了血霉,土地、山林、道观、店铺、钱粮等等财产统统被没收干净,可谓是损失惨重,普通道士不用朝廷逼迫,便吓得主动还俗,从朝廷之手领到了田产,悠哉悠哉的当起了平民百姓,至于骨干分子,要么被处死,要么就到边境去修长城。
  虽说依旧是李唐帝国的国教,然而李唐就那么点地盘,且巴蜀又是道教派别最多的地方,早先着重在关中、中原、河东、河北等地发展的楼观道,到了巴蜀则是成为一个外来者,更因为是皇家认可的教派,更是成了出头之鸟,饱受各派排斥,声势远不如当初不说,甚至连生存都相当困难。
  歧晖择李弃隋之举,成为本派衰弱的根源,饱受教中高层的指责,主持地位岌岌可危,这令他感到相当难受和沮丧,毕竟当初的选择是得到大家的支持的,可如今的责任却由他一个人来扛,对他而言,无疑是相当不公平的。
  但是人性历来都是如此,当你帮助别人走向辉煌时,别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可是当你把别人带入困境时,那你就会成为公众之敌,成为断人财路的罪魁祸首,这个人性观念,便是道士也不例外。
  歧晖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他不仅精通道法、政治,还是一名剑术名家,并有过自己的辉煌,在李唐与薛举交锋时,他曾作为客卿的身份参战。可惜事实证明,在兵荒马乱、堂堂正正的沙场之上,剑术的作用十分有敢,马战和步战完全是两码事,沙场战技和江湖斗狠也是截然不同,当年他甚至以剑术戏耍过大隋猛将鱼俱罗,但是到了马背之上,或是生死较量,他一身剑术完全失去用武之地。
  作为有野心、且享受过辉煌的人,歧晖自然不甘与草木同朽、被人遗忘,所以当李渊召见他的时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刺杀杨侗的请求,哪怕他知道刺皇杀驾是一条不归路,但他也要在自己老去之前,为自己、为楼观道刺出一剑。
  此时此刻,如果有精通剑术的武者仔细观察,会发现看似随意无比的歧晖实则是蓄势待发,他朝着行军队伍行礼的目光很是专注,给人的感觉是他仿佛在朝圣一般,对歧晖来说,这样专注也是一种修炼,可以让他保持在巅峰状态,因为他即将面临的,是万军丛中的帝王,他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要将全部精神汇聚到这一剑。
  哪怕李渊说他只是辅助,真正的杀手另有他人,但除了楼观道之主以外,他还是一名有尊严的剑客,从他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歧晖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他要让自己这一剑成为千古绝响,成为破开天下格局一剑。
  对于让自己沦为刺客,歧晖并没反感,因为荆轲刺秦流芳百世、名传千秋,所以今日他要效仿荆轲。
  今日之局,李渊有过周密部署,甚至对杨侗今日必然会出现的时间、地点,乃至身边护卫都有精准计算,但这些全都和歧晖无关,他需要的只是确定目标,然后完成任务,为了今天这惊天动地、改变天下的一剑,他足足准备了两个多月,让自身的状态调整到鼎盛时期的巅峰一刻。
  隆隆声响中,大隋雄师浩浩荡荡如一片赤潮般一路向北,马蹄踏在地上,溅起许多雪片。
  目标地点越来越近了,哪怕歧晖尽量不去胡思乱想,但随着目标逐渐接近,依旧不可避免的涌现出了一些杂念。
  他不仅过了黄金年龄,还有安逸之中生活了很多年,不可能永远保持巅峰状态,如今的他或许已经不再配剑术名家的名头了。
  这样的念头不断在歧晖的脑海之中划过,直到他看到自己目标的时候,各种杂念才迅速清空,他准备刺出自己一生之中最璀璨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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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来说,杨侗都是在马车上处理公务,到了午餐的时候,会和庐江公主杨沁芳、惠妃萧月仙一起吃,行军伙食不算好,可是和家人吃饭之际说些军务、聊些家常、谈天说地,行程倒也不至于无趣。
  萧月仙这段时间情绪不高,娇慵无力,十分贪睡,经过军医诊断,才知道她有了身孕。确诊之后,萧月仙满脸都是欢喜的泪水,不顾一旁尚有外人,就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夫君喜极而泣。
  在古人眼中,一个女人不管有多么尊贵的出身,亦是母凭子贵,若无子嗣傍身,年老之后孤苦无依,若是不能延续血脉、承继香火,严重一点,甚至死后连祖坟都不得入!萧月仙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子嗣傍身,那么她的惠妃之名才算是名正言顺,现在好了,漫天阴霾尽散,生活充满希望,一颗芳心也彻底定了下来。
  为了照顾怀孕不久的萧月仙,行军速度也慢了许多。不过离春节还很早,杨侗也不着急。
  而在他下了马车之时,忽然感觉到汗毛直竖,这种如被猛兽盯住的感觉,杨侗并不陌生,根本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抓起一半车门合上。
  “噗~”
  就在他拉上车门一刹那,一支箭矢呼啸着射到了楠木门上,露在外面的箭头闪烁绿莹莹光泽,分明就是一支毒箭。
  “有刺客!”
  杨侗反应极快,他喊了一声,便已抽出了腰间朝露宝刀,并一脚把走到了眼前的阴明月踹到一旁,却听到第二支箭撕破长空的风响,他不假思索,伸臂一挥宝刀,将飞来之箭一斩为二。
  这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只在兔起鹘落之间,阴明月才发应过来,若非杨侗那一脚,她便会成了第二支箭的箭下亡魂。
  没人会想到有人在大军之中刺杀杨侗,便是杨侗自己同样也不相信,他虽惊不乱,见到修罗卫已经反应过来,便警惕的看着四周。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官道边的积雪忽然暴开,二十多名全身俱白的人手持长剑对杨侗所在的马车展开袭击,一柄柄雪亮的宝剑带着冰冷的杀机电闪而至
  杨侗并没有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向他飞速靠近的刺客。
  “噗嗤!”
  一支弩箭洞穿了刺客咽喉,疾奔中的刺客直挺挺的无声倒在杨侗身前不足三丈远的地面,四肢抽搐了几下,没有了声息。
  “噗噗噗~”
  弩箭炸响声中,接连不断的血花绽放在了雪地上,在修罗卫的强弩之下,没有一名刺客能够靠近杨侗三丈之内,只是顷刻之间,二十多名刺客尽数倒地,身上要害各自插着一支短箭。
  阴明月抛下手中弩,自身上抽出一把匕首,躬身道:“末将失职,让圣上受惊,罪该万死!”
  说着,便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干脆果决,没有半分犹豫,
  “叮!”
  在一声清响声中,阴明月的匕首已经被杨侗击飞,阴明月没有抬头,却也没有再寻死。
  “笨女人!”杨侗从来不打女人,但现在忍不住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阴明月洁白如玉的俏脸上,他差点没让这傻女人给气死,若是自己慢了那么一点点,她差点就把她自己给杀了。
  其实杨侗知道怪不了修罗卫和玄甲军,大家以长蛇状态正常行军,中间正是最薄弱的环节,休息时间号令一响,恰是比较松懈的时间,刺客忽然横穿官道,大家都有措手不及之感。
  “事情还没完,一边去!”杨侗的目光凝视前方,只见一道白色人影,借着修罗卫击毙二十多刺客的间隙,突破了封锁,如离弦之箭向自己杀来。
  阴明月看向冲来的歧晖,美眸变得森冷无比,一挥手,两支短箭已经射向对方要害。
  一直均匀潜近的歧晖,在这一刻猛然加速,身形之快,让阴明月应接不暇,在她两枚短箭射出‘膛’的同时,歧晖已经靠近,空无一物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在雪光下折射出如月寒气,毫不犹豫的刺向了杨侗。
  “噗噗~”
  两枚短箭深深的没入了歧晖的身体,然而并未刺中要害,阴明月拔出天异剑,反手刺入了歧晖的胸膛,然而歧晖的知剑却诡异的绕过阴明月,直刺杨侗咽喉。
  这是他最后一剑,也是平生之中最强一剑,不容有失,看着剑锋在绕过阴明月脖子的瞬间,他的双眼不可抑制的闪过一抹兴奋神采,他自信,就算换成早年被驱逐出门的大师兄章仇太冀,也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躲过这一剑。
  阴明月大惊失色,但此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她除了将用尽全力的将天异剑向歧晖体内推,另外一只支手已经无法做任何事情,然而她想象中的鲜血迸溅的场面并未发生。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朝露宝刀刀脊上的锯齿在歧晖茫然的目光中,牢牢的锁住了他的剑锋,紧跟着感到一股沛然之力在剑上震荡开来,只见杨侗用力一拧,用刀上锯齿夹着剑锋,往外面推开,使那冰冷的剑锋缓缓离开阴明月的脖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而在歧晖失去生机的眸子里,杨侗突然感觉到危机再起,一把冰冷剑锋蓦然自他身后,一名老者的模样在歧晖涣散瞳孔、冰冷剑锋中变得清晰起来。
  杨侗身体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搂着阴明月的纤纤蛮腰侧身一倒,对身体完美的掌控力让他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绝命一剑。
  对方见到杨侗避开这夺命一剑,明显也是吃了一惊,然而手中剑却紧跟着杨侗的身子如影随形般袭来,对手中剑的掌控力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哼!”杨侗手一松,将阴明月放倒在地,身体诡异的一扭,此时此刻的杨侗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就好似物漂于水,球滚于地,整个人如不倒翁一般上轻下重。幅度虽然不大,却已足已避开致命要害,令对方失去最后刺杀的机会。被动挨打当然不是杨侗的风格,藉此瞬间即逝的间隙,左手精准无误的搭在了对方握剑手腕。
  太极拳以静制动,对敌之时有“发、拿、打、化”四法。
  所谓“发”是以气蓄劲,把全身气劲集中于一点,爆发而出;“拿”是以劲拿劲,擒拿对方关节或穴道,截断对方攻击,从而牵制对方,使其败落;“打”则有打势和打意之分,就是想方设法干扰对方精神,指上打下、声东击西,打断对方攻势,让节奏顺着自己的意而走;“化”以柔劲为主,以大化小、以小化无,最终化解掉对方攻势,乘胜追击。
  这是杨侗的拿手好戏,在他握住对方手腕的时候,反手一扣,只听“咔嚓”一声,那老者腕骨脱臼,杨侗手腕如丝般的缠上,一鼓作气,肘关节、臂关节相继被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悬空的左膝用力往上一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嗷呜!”
  一声凄厉的惨嚎自那老者嘴里叫出,这要命的一膝顶到了他的裤裆,一双眼珠往外狂凸,仿佛会随时瞪出眼眶一般
  然而他的悲惨命运还没有休止,被杨侗扔在地上的阴明月见到朝露宝刀刀柄就在眼前,她知道刀柄之中,藏有一把刃长一尺、柄长三寸的三棱军刺!顿时手疾眼快的按着刀柄上一个机簧,另一支手迅速接住从刀柄里滑出的军刺,看也不看就捅向那老头。
  此时,蛋碎老头正弓着身子,一只手又被杨侗拿住,他避无可避,尺多长的军刺深深刺入他尾巴骨下方的部位。
  “嗷呜!”
  远比刚才嘹亮的嚎叫响彻大地,在空旷的雪地里,数里可闻,老头“砰”的一声,重重的跪在了雪地上,当场毙命。
  杨侗稳住身形,当他看到阴明月的从那个地方拔出军刺的时候,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菊花残、满腚伤,疼痛全部写在脸上,悲催的老刺客死都死了,表情还在狰狞的一抽一抽。
  杨侗很是无语的脸上有个巴掌印的阴明月,藏在刀中的三棱军刺从来就没有用过,结果它的第一次,居然被阴明月捅向了那里,荤是正宗的开了,可对象却是一个糟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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