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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节

  一般说来,包括黑头折以下的折子,那都是由纳折司进行封头处理,也就是按照级别在折子封面做上相等级的标记。
  至于灰头折和红头折,那便是上呈之人自己用火印子封号,划入最紧急类别。
  当然,并不是说什么样的事物都能贴上灰头折和红头折,对于等级的设定,燕国上下有一整套的规矩,有资格上呈折子的官员,对于那一套规矩也都是一清二楚的。
  如果仅仅是些普通事务,没有达到既定的等级设定,轻易封上灰头折或者红头折,弄不好就会便会被内阁打上一个虚张声势欺诈朝廷的大罪。
  所以非万急,红头折是很少出现的。
  这是燕国一道很有效率的流水线,从某种角度来说,内阁制度的存在,虽然让世家的权利过大,导致了皇权的衰弱,但是不可否认,这种制度,却是让燕国诸多大事都能得到最迅速的处理解决,从整体来说,对于燕国的发展和稳定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每日里,国事院那件正屋,都会在第一时间将当天的红头折和灰头折直接呈进去----在浩瀚如海的奏折中,这两类折子自然是很少的。相对来说,灰头折一天还能有几十份,而红头折子,或许一个月也碰不上几道的。
  轮值官首先要处理的就是这两类紧急折子,随后便会过目纳折司呈上来的清晰折子条成目录,从中挑选一些比较重要的,从国事院两边的办事房中抽调出来处理。
  按照内阁的规矩,灰头折子的内容,那是要抄录数份,迅速送达其他不值班的内阁成员处,各成员汇总意见,若无太大争执,多舒服从少数通过某一项决策。
  红头折子却不同,一旦出现红头折子,内阁成员,必须全数到场,当堂议论,作出裁定。
  ……
  ……
  贺庆之坐在马车里,一路上,他脑子里始终在想着心事。
  前日两份八百里加急的灰头折子抵达到内阁,是司徒静和监察使凌磊的两份奏折,虽然措辞不一样,但是内容却一摸一样。
  贺庆之得知到里面的内容,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毫无疑问,自己那位哥哥在那边干得还不错,想来能够这么快就传来捷讯,那位隐藏在幕后不为人知的鬼谷幕僚居功至伟吧?
  想到那日韩玄道和苏观涯那日的神情,贺庆之心中就想笑。
  虽然迅速派出了又一批官员前往夕春去调查此事,但是贺庆之却很相信,有徐游的策划,就算派去十批官员,也不会查出什么线索来。
  那里终究是贺家的土地。
  贺庆之靠坐在马车里,想着韩玄昌现在的心情,中年丧子,这一次对于韩家的打击,应该是很重吧?这一次,也该让韩家明白贺家的厉害了吧?
  他掀开车窗帘,外面依旧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阴雨绵绵的天气,总是让人心情沉闷些,不过贺庆之心情倒是轻松的很。
  马车在内阁衙门前停了下来,早有侍卫掀开车帘子,打着油纸伞在外面服侍着。
  贺庆之整理了一下官服,这才下了马车,油纸伞为他遮挡着绵绵细雨,几名带刀侍卫则在他身后护着,一等贺庆之下了车,马车立刻掉转头,往旁边的马房去停歇。
  正要进衙门,却听到又一阵马蹄声响,对面也行来一辆马车,七八名护卫护在两侧,正迅速过来。
  贺庆之冷冷一笑,他自然知道,马车里面的,是大理寺卿胡雪辛,是今日与自己一同轮值的轮值官。
  “外甥死了,只怕也不好过吧?”贺庆之心中暗暗想着,瞧见胡雪辛已经下了车来,拱手笑道:“胡大人,来得倒是够早啊!”
  胡雪辛自己打着油纸伞,看了贺庆之一眼,道:“贺大人不是更早?”
  “这两日天气不好,大半夜就醒了来,所以来得早。”贺庆之笑道。
  “看来贺大人的心事太多啊。”胡雪辛打着伞走过来,淡然道:“可要注意身体啊!”
  “有劳挂念。”贺庆之笑呵呵地道,随即凑近过去,低声道:“胡大人,韩玄昌韩大人这两日可好?也莫让他担心,不过是失踪而已,吉人天相,我看韩漠是不会有事的。我本想去他府上看望,不过……嘿嘿,你也知道,只怕韩家如今对我很有意见,在心中怪责我们贺家没有照顾好韩漠,所以……胡大人若是去他府上,有劳帮我转达一下问候,对此……我也很是遗憾!”
  胡雪辛脸色沉下来,冷笑道:“贺大人,你要知道,在你们贺家的地面上,死了一位吏部侍郎,失踪了一名御林军护军参领……这事当真就那么简单?本官身为大理寺卿,最喜好的就是刑事案件,若是这一次派去的官员无法查出事情的真相,本官到时候亲自带着棺材,倒要好好地去查一查……!”
  贺庆之表情有些僵硬,只是道:“那是胡大人职责之内的事情,本官倒真希望胡大人亲自去查一查,免得某些人在后面疑神疑鬼,觉得这些事情与我贺家有关联!”
  内各衙门门前的八名守卫都是躬着身子行礼,见到两位轮值官一时不进门,在雨中打着油纸伞争论,只能一直躬着身子迎候。
  就在此时,却从里面匆匆出来一人,也顾不得外面的小雨,直接出来,拱手恭敬道:“两位大人,你们可来了……!”
  贺庆之自然认识这名官员,那是国事院司员中的一名主事,问道:“急匆匆的,出了什么事情?”
  那主事神情肃然,恭敬道:“回大人话,今日一大早,有十三道红头折送呈上来……!”
  “什么?”胡雪辛吃了一惊,贺庆之也是豁然变色。
  红头折本就不多见,那是非大急事不可火印红头,往日里一个月也是不多见几份这样的红头折,此时却一下子来了十三道,这怎能不让人震惊。
  胡雪辛再不多言,快步进门,贺庆之也迅速跟上,边走边问:“是哪里来的折子?是边关吗?”
  通常而言,这般大动干戈的呈上红头折,数量众多,十有八九是边关出现了变故。
  “不是边关。”主事回道:“十三道折子,都是从宜春郡那边八百里加急上呈过来,是同一时间抵达!”
  贺庆之闻言,停了一下步子,没有瞬间皱起。
  宜春?十三道红头折?
  他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那边……到底出了何等样的大事啊?
  ……
  十三道红头折,被火印封住,就摆在正室的案桌上,一字排开,每一道折子的上面,都用火印封了红色的纸头。
  殷红的纸头,就像鲜血一样。
  贺庆之眉头一直没有松开,看到那十三道红头折摆在面前,他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伸出手,便要去拿红头折,他实在太想知道,宜春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大人!”胡雪辛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咱们似乎该……通知其他人吧?”
  贺庆之伸出的手,不由收了回来。
  这是红头折,不可私自拆阅,否则便是违法,轻一点,罚俸去职,重一点,若是有人借此打击,甚至有性命之忧。
  内阁,本就是威严而又复杂的地方,有着绝对权力的同时,也有着绝对的禁忌。
  第四二四章  帝怒
  燕国皇宫。
  乾心宫御书房内,燕国平光皇帝坐在案前,手里依然是捧着《史记》,细细地品读着,时而皱眉,时而发出轻轻的笑声,在这个时候,这位燕国的九五之尊,就像一个孜孜不倦的学子一样,贪婪地吸吮着书中的知识与智慧。
  有时候,这位皇帝甚至放下书,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上一些东西。
  旁边磨墨的是一名长相清秀的小宫女,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时不时地偷偷看看皇帝,一脸的紧张,当皇帝再一次提起笔要蘸墨的时候,这位小宫女更是因为紧张,差点弄翻砚台。
  皇帝皱起眉头,转头看了小宫女一眼,灰色平静之色,蘸了蘸墨,提笔又在纸上写了一些读书心得,这才轻轻放下毛笔。
  “可认识这个字?”皇帝拿起手里的纸,指着其中的一个字,忽然问道。
  那小宫女一怔,随即明白,皇帝是在问她的话,一时间白白的小脸儿憋得通红,紧张无比,“奴婢……奴婢不敢!”
  “朕问你识不识这个字……有何不敢?”皇帝的声音很柔和。
  小宫女听皇帝声音柔和,紧张感顿时消了不少,看了一眼,终于道:“是……是‘废’字!”
  皇帝放下手里的纸,淡淡笑道:“看来朕猜得不错,你果然识字……前日磨墨的似乎不是你?”
  小宫女急忙跪下,解释道:“奴婢……奴婢是昨日刚派过来伺候万岁……!”
  皇帝靠坐在豹皮大椅子上,闭上眼睛,看起来很疲惫,又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双手扣在胸前,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小宫女惶恐不安,跪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进宫多久了?”半晌过后,皇帝终于问道。
  小宫女垂着头:“奴婢……奴婢进宫两年了!”
  “进宫前……可识字?”皇帝的声音依旧很柔和,但是小宫女并没有发现,在那柔和的声音之中,却是隐藏着异样的寒意。
  小宫女颤声道:“奴婢进宫前……识字不多……!”
  皇帝眼睛依旧没有睁开,看起来就像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声音柔和:“进宫分在哪里的?”
  “回万岁,奴婢先进了教乐坊,后来又被派到尚宫司……!”小宫女诚惶诚恐。
  朝中的世家重臣或许不会太过在意皇帝的威严,但是对于皇宫内院的太监宫女们来说,皇宫中的主人们那都是尊贵无比的人,而皇帝,那就是他们心中神圣不可亵渎的天之子,皇帝的威严在这些人的心中,那还是根深蒂固的。
  “教乐坊……尚宫司……!”皇帝喃喃道:“跟了谁?”
  尚宫司是后宫的一处部司,进入这一处的宫女们,都是从各部中挑选出来的精明能干善解人意之宫女,其作用,便是从这里分派宫女去伺候宫里的妃嫔娘娘们。
  燕国虽然算不得超级大国,但是三宫六院也还是有的,六妃九嫔,婕妤、美人、才人分布在皇宫内廷的各处宫殿中。
  从某种角度来说,燕国皇室也算是节俭的,比起庆国皇宫中的四五千名太监宫女,燕国的数量只有其一半而已。
  这位小宫女既然说被分进了尚宫司,那自然是要被派出去伺候妃嫔贵人的。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回道:“回万岁,奴婢是被派去……永春.宫!”
  皇帝眼角抽动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却见他的手缓缓地抬起,坐正身子,将手放在了龙案之上。
  砚台是和田玉制成,精致贵重,皇帝的左手轻轻地抚摸着砚台,忽然间,他的手闪电般地扣住砚台,一甩手,对着宫女的额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
  宫女一声惨叫,滚倒在地,额头被砸开,鲜血冒出,殷红的鲜血和漆黑的墨汁混合在一起,从宫女白皙的皮肤流下,异常的恐怖。
  那宫女在地上滚了两下,忍着剧痛,跪伏在地:“万岁……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万岁饶命……!”
  这个可怜的小丫头,根本不知道方才还和蔼的皇帝陛下,为何在这一瞬间像一头兽性大发的野兽,突然出手用砚台砸自己,她忍着痛,瘦弱的身躯颤抖着,虽然额头已经破裂,她还是不停地用已经破裂的额头往地上叩头,乞求皇帝的宽恕。
  “朕就知道你是她派过来的。”皇帝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着:“那个贱人,竟真是明目张胆地派人来监视朕了……识字……将朕写的字都记住吗?”他又是一脚将那宫女踹翻在地上,冷笑道:“天下人都以为朕是一个傀儡,以为朕是无能之君……你这蚂蚁一般的贱人,也赶来奚落朕吗?”
  小宫女痛苦地卷伏在地上,她想重新跪下,但是被皇帝一脚踹的呼吸急促,竟是不能爬起来,而她额头的鲜血,兀自流淌,本来一张清秀俏丽的脸儿,此时沾满了鲜血和墨汁,不成人形。
  皇帝喘着粗气,坐了下去,两只手握成拳头。
  一直以来,他的心中都充满着愤怒与委屈,但是为了一些东西,他一直在忍耐着……但是今天,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忍受。
  太累!
  忍耐的太艰辛,他需要发泄一下。
  “贱人!”皇帝眼眸子望着前方还在冒着飘渺云烟的铜鹤,嘴中如同诅咒般,恨恨地低语着。
  他可以忍受很多的事情,但是这般明目张胆地在自己身边安置一双眼睛,这是皇帝无法忍受的,对于永春.宫那位主人的怒火,已经在皇帝的胸中燃烧的太久,到了如今,已经是越烧越旺。
  御书房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能够不经召唤就敢推开这扇房门的,放眼天下,也只有易空霆这位大总管了。
  佝偻的身子进了来,似乎没有看到卷缩在地上的小宫女,上前去,恭敬道:“圣上,是宜春那边过来的折子,总共十三道红头折!”
  皇帝恢复了平静,刚才那扭曲的脸庞平复下来,又变得如同平日般慈和。
  “内阁的人都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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