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时日无多
发白的嘴唇，麻木的双眼之中透露出一丝痛处，就好像是身上的疼痛部位被麻醉了一样，感觉得到，却又不痛，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脸上，皱纹好像在顷刻间又多出了不少，如金纸般的脸上，渗透出一缕缕死气。
在这一刻，我感觉到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没管医生和护士的阻拦，硬生生地朝着母亲病床的方向挤了过去，当我将脸凑到母亲的面前的时候，泪水，终于遏制不住，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妈！”我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可是母亲的眼神依旧麻木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对于我的呼叫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这位女士，请你控制好你的情绪，为了缓解病人的痛苦，现在病人已经进入了麻醉状态，听不到你说话的。”
一位医生走到我的后边，拉住我的手，将我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那你们快救人啊！算我求你们的了，赶紧......赶紧手术啊！！！”我嘶声力竭地呐喊着，对母亲的着急已经超越了一切，见他们还在我面前站着的时候，我双膝一曲，差点就跪了下去恳求他们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唐天齐赶到了，他目光有些冰冷地扫了一眼这病房内的所有人，冷若坚冰地说了一句。
“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现在，立刻救人！”
被唐天齐的气势一摄，病房里先是寂静了三秒钟，然后这里的人才好像装上了发条一样，匆匆忙忙地忙碌了起来。
“请你们出去等待，手术过程不建议家属观看。”当他们像蚂蚁一样忙碌起来的时候，一个护士走到我和唐天齐的面前，毫不客气的将我们给推了出去。
当那个将我们推出来的护士反身回到病房将门给合上的时候，大门上手术中的牌子便亮了起来。
手术开始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子......”当手术室的大门被合上的那一刻，我浑身上下的力气就好像被抽光了一样，整个人无力地瘫痪在唐天齐的怀里。
唐天齐伸手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安慰着我:“别担心，妈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唐天齐安慰地话我没有听进去，这个时候的我脑袋已经死机了，完全无法思考任何东西。
唐天齐见安慰我没有任何的作用之后，眼神有些心疼地看了麻木的我一眼，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我搀扶到手术室门旁的椅子上坐下。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在这种痛苦意志的消磨下，更是煎熬，我们足足在门外等了一整天，就连午饭和晚饭也都没有去吃，好不容易等到门上手术中三个大字暗淡了下去，我急急忙忙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焦急地堵在门口，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很快地，门便被打开了，医生和护士陆陆续续地从里边走了 出来，我伸手拦下了母亲的主治医生，开口便问。
“医生，医生请问我妈妈的病情怎么样了？”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在场的所有医疗人员统一地保持了沉默，看到他们脸上不约而同的样子，我忽然有种错觉，就仿佛我周身的空气在一瞬间都被抽光了一样，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我的脑海。
如果说他们的沉默只是让我感觉到窒息的话，那么主治医生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让我的精神世界在一瞬支离破碎。
“我们......尽力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昏厥了过去，若不是唐天齐眼疾手快走上来及时将我扶住，怕是我现在已经摔倒在地。
“你振作点！”唐天齐摇了摇我的肩膀，这个时候，也唯有他能够保持镇定了:“医生只是说尽力了，还没说妈怎么了呢！这就说明了，妈现在还没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唐天齐的这句话就好像是一计强心针一样，让我瞬间提起了一丝力气，我目光带着希冀地看向医生，恳求一般地问道。
“请问我可以进去么”
医生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侧身给我让开了通道，见此，我毫不犹豫地跑了进去，一如我来时的那样，母亲依旧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过她的眼睛，已经不会那么无神了。
见此，我快步地走到母亲的床边，握住了她那是已经瘦的如皮包骨一样的手，心碎地呼唤道。
“妈，妈，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或许是麻醉药的作用还在继续，母亲过了几秒钟之后，她这才迟钝地把头扭向我这边，冲着我做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
“未然，妈没事。”
看到母亲这幅样子，再加上这句明显是在安慰我的话，我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那抹哀伤，抓着母亲的手趴在床边抽泣了起来。
“哭什么，妈现在又没事，咱不哭！”
即使母亲现在重病在身，但她依旧是艰难地开口在安慰着我，就好像此时患病的人，不是她，而是我一样。
想到这里，为了不让母亲再为我操心，我抬起头擦掉了脸上的泪花，对着母亲做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
“好，我不哭！但是妈你也一定要努力好起来啊！”
看到我终于不哭了，母亲脸上的笑容也随着逐渐消失，她露出一副疲倦的模样对着我说道。
“好了，妈现在很累，然然别哭了，妈现在要休息会儿......”
一句话还没说完，母亲便歪过脑袋，昏睡了过去，见母亲的脸上露出睡态，一直站在我身后默然不语的唐天齐走了上来，将我搀扶了起来，他拍着我的后背道。
“好了，妈睡着了，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扰妈休息，可以么？”
我背起手抹掉眼角的泪花，又在看了躺在病床上安详地睡着了的母亲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被唐天齐带了出去。
从今天以后，我便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母亲的身边，一刻都不舍得离开，而唐天齐也将手头的工作全数放下，和我一起在医院陪伴着母亲。
我们之所以会守得这么紧，是因为事后我们去询问了一下母亲现在的身体状况，而得到的答复是，母亲可能要不行了。
我也不记得那个时候听见这个消息的我是怎样的情绪，只是觉得眼前的光明忽然褪去，无边的黑暗闯入了我的世界。
这一次我没有再因为母亲的病情而颓废了，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我不行，因为医生的话透露出了，母亲的身体状况，都是用药物压制下的结果，等到身体对药物产生抗性的那个时候，恐怕也就离母亲的离开不远了。
所以现在等的我，才每天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母亲的身边，陪她说说话，聊聊天，尽可能地让母亲忘记病情的事。
而原本不信神的我，在这一刻，也是在心中默默祈祷了起来，恳求着奇迹的出现。
但现实就是现实，它永远只会冷冰冰地站在你的面前，那么地骨感，无论我每天陪在母亲的身边多少小时，无论我对母亲的照顾有多么地细致入微，该来的，总是会到来。
这一天，我如常地去帮母亲准备早餐，可是当我把早餐端进病房的时候，我却是看到了异样的一幕——一直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居然自己半躺了起来，双眸之中也恢复了些许神采，母亲出神地望着窗外，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脸上不可遏制地露出欣喜的神情，因为在我看来，母亲之所以能坐起来是因为病好了，于是我便快步走上前，将早餐放到桌子上之间，欣喜地呼唤道。
“妈，你的病好啦？”
听到我的呼唤，一直出神的母亲这才反应过来，她转过了头冲着我微微一笑道。
“或许吧。”
这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察觉到母亲语气中的异样，我坐到母亲的身边，依偎着她，如释重负地说道。
“我就说了，妈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母亲没有回答我的话，她伸出手抚摸着我近些天来一直没好好梳理的长发，心疼地道。
“这些天，可苦了你了。”
听到母亲的这句话，我如拨浪鼓一样摇晃着脑袋。
“不苦不苦，只要母亲你能好起来，受再大的苦我也愿意！”
“你啊！”母亲笑了笑，笑声中带有一丝我听不出来的苦涩，她敲了敲我的脑袋道:“傻孩子，人总是会死的，要是以后妈真的走了，你可不许在这样子，知道吗？”
“嗯嗯嗯。”我没有多想，点着头乖巧地道。
或许是母亲看出了我的敷衍，她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道。
“为什么我那个时候就不早些时候把你生下来呢？”
听到母亲这句话，我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母亲一眼，问道。
“妈，你说什么呢？”
“没有没有。”见我抬起头来，母亲的眼中好像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她呵呵笑道。
“我说啊，我现在忽然很想吃苹果呢。”
“那我立刻去帮您削一个！”
说完，我便站起了身，由于来时买的苹果已经坏掉了，所以我必须再出去买一些回来，可是当我走出病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地，铛啷一声巨响，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