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乾坤 第1270节

  “若水。”
  萧尘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若水抬起头来，原本还不敢离他太近，此时听见他叫自己名字，便走近了，而当看见他此时的眼神，和上次又全然不一样了，一下不知为何，只觉鼻子酸酸的，便有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是一尘！”
  远处山上，眉间意和江南柳，谢池春三人也在御敌，此时见到一尘回来相助了，也都各自欣喜，连忙让人打开阵法，让他们进来了。
  当然，偌大一个玄青门，也只有眉间意这些人敢和萧尘走近，至于其他人，尤其是天门和另外些门派的人，仍是把他当做那个冷厉无情的无欲天之主，慢说与他走近说话，便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萧尘来到里面，首先询问师父，不过看这样子，周围人多眼杂，眉间意和江南柳不便多说，便将他带到僻静之处，说了近来有关之事，但关于凌音和亦还真在葬仙崖下究竟做什么，他们也不得而知，也无人下去得了，哪怕是前几日连峰台的封印被破开，天外天那些邪魔想要趁机下去，结果一闯入下去，全部灰飞烟灭。
  萧尘听完眉师伯所说，大致也了解了一些，可他刚才来的时候，分明察觉葬仙崖下有一股异常的灵力传出，就和很多年前，他潜入玄青山，遇着千羽霓裳也在的那天晚上，所感受到的灵力一样，那股灵力气息，不仅仅只是龙渊之力。
  随后萧尘又问起千羽霓裳，眉间意说那一日天外天来袭之时，天璇峰受损严重，千羽霓裳正在修复天璇峰的阵法，以及替受伤之人疗伤。
  当下，萧尘便与众人前往天璇峰，到了时，只见四周狼藉，许多阵法都被破坏了，若不能将之修复，那么天外天的邪魔，以及太古轮回道的人，便能如入无人之境。
  萧尘找到千羽霓裳，询问了一些事情，最后来到一处山洞里，只见洞中摆放了一口寒玉冰棺，里面躺着一个人，正是茯苓。
  “她中了五火七绝毒……如今，只余一缕残魂。”
  早先回来的时候，萧尘便从无情那里得知，归思却去寻那传说里，在上古时期消失的世外之地“须臾岛”，为求三源本晶回来救茯苓。
  千羽霓裳继续道：“我听闻那日太古轮回道的人来犯，归思却有来相助，当时，是茯苓替他挡下了这五火七绝毒……”
  “原来如此……”
  萧尘看着冰棺里沉睡着的女子，脑海里面，又浮现出多年前的记忆，有他，有归思却，还有茯苓……
  他能够明白归思却，就像他，明知去了九重天外未必还能再回来，就算回来也可能已是沧海桑田，但终究是不愿放弃这最后一缕希望，须臾岛、三源本晶，这些也是归思却的最后一缕希望。
  “连峰台那边情况如何？”萧尘又问道。
  千羽霓裳摇了摇头：“不大好……枯松真人伤势严重，现在凤箫吟在那边勉强维持阵法。”
  接着两人又去了连峰台那边，但见危峰兀立，有几束光芒从中升起，萧尘知道那便是连峰台的阵法，不过现在看来，若无一股极强的灵力，是绝难修复的，而葬仙崖下便有一股极强的灵力，但是须得有人将之引导上来，可谁能去聚引那样强的灵力？一不注意，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此时看来，只有两个人可以，便是他和千羽霓裳，此阵必须得由两人来修复，正好他和千羽霓裳都在，众人商议了一阵，便决定由他和千羽霓裳来引导葬仙崖下边的灵力，把连峰台的阵法重新修复。
  准备好之后，其余人都离开了连峰台，不能靠近，由他和千羽霓裳凝坐阵法里面，整座阵法就似一个阴阳太极，他在阳的那边，千羽霓裳在阴的那边。
  花未央在外面看得有些紧张，毕竟葬仙崖下面，乃是人间灵脉交汇之处，那等灵力何其之强，天外天那些邪魔只是稍稍靠近便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而此时得由萧尘和千羽霓裳将之小心翼翼引导上来，无疑是行走在刀山火海之上，受不得任何打扰，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就这样过了三天，灵力果然一点一点被阵中的两人引导了上来，只是看这样子，一时片刻难以把连峰台的阵法修复，至少需要将近十天的时间，而在这天中午的时候，天上忽然阴云笼罩，那层层乌云，似万马奔腾，顷刻之间便聚拢在了一起，当中几十条闪电似银蛇乱舞，把那乌云里面照得好似有群魔降临，异常的可怕。
  外面眉间意等人知晓是天外天又来袭了，立刻吩咐众人做好准备，万不可让这些邪魔冲进连峰台阵法里。
  果不其然，很快那层层乌云团里，便有数不尽的邪魔降下，身上煞气重重，寻常修真之人，根本无法应付下来，除了这些邪魔，还有好些个修为十分了得的魔头，俱往这下边冲了来。
  很快，整个连峰台已经被层层黑雾笼罩，众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了，但又不敢贸然进入，那里面阵法灵力极强，他们贸然进入，只怕后果难料。
  阵法里面，萧尘周围全是乌云，把他层层笼罩了起来，他已经看不见外面的情形，甚至连神识都无法感应出去，显然围绕着他的这层层乌云，绝非普通乌云。
  就在这时，他周围这些乌云黑雾里，忽有一条条闪电亮起，雷声也如浪涛一般在耳边不停响起，使得他渐渐难以再抱元守一，心神竟也开始有些涣散起来。
  “师哥……师哥！”
  他仿佛听见千羽霓裳在喊他，可是睁开眼来，眼前风云变幻莫测，一会儿化作紫霄峰的样子，一会儿化作无欲天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了天门，使他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的，不多时，待这些乌云散开之后，他仍在连峰台上，不过却回到了当年，他在此处受审的那一天。
  “怎么回事……”
  萧尘竟无法抵御这股诡异的力量，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看见了未央，看见了未央被各门各派的人围攻，眼前一切，就像是坠入了层层迷梦之中，他逐渐昏迷了过去，醒来之时，竟完全回到了那天。
  “弟子往日所学，今日已经……全部还给师父了。”
  在众人面前，他震断了自己全身经脉，然后抱起花未央，一步一步，往那葬仙崖的悬崖走了去。
  “师哥！回来！”
  千羽霓裳大惊失色，一下从乌云里穿了过来，想要拉住萧尘，可萧尘竟似完全失去了意识，一步步往那葬仙崖走去，那下边电闪雷鸣，灵力翻涌，可不是当年的葬仙崖能比的，他这要再跳下去，必死无疑！
  “师哥！”
  千羽霓裳情急之下，万般无奈将他给击晕了过去，随后将他放置一旁，又向那层层乌云里看去，冷斥道：“幻魔，滚出来！我知道是你！”
  “呵呵呵呵……”
  就在这时，乌云里面终于现出一道黑影来，似人似魔，正是天外天的“幻魔”，十分了得，就连萧尘都未能逃脱这幻术，这本事可想而知了。
  “怎么？你舍不得了……”
  幻魔缓缓向千羽霓裳走了过来，瞧这样子，竟像是与千羽霓裳认识一样。
  第2036章 剑伤
  幻魔慢慢向千羽霓裳靠近了过来，发出阴森森的冷笑，而这一幕，外面是看不见的，就连神识，也无法窥探进来。
  “呵呵呵……”
  幻魔走到千羽霓裳的面前，又向地上中了幻术，已经昏迷过去的萧尘看了一眼，忽然冷森森一笑：“让我去杀了他……此人变数太大，不能留。”
  “你不能杀他。”
  千羽霓裳冷冷地道，幻魔回过头来，鬼声鬼气地阴笑道：“怎么？你舍不得了？原来你真的喜欢上他了……怪不得你有那么多次机会，却都失手了，嗯……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给帝君的……现在，等我先杀了他再说！”
  忽然，幻魔身上杀气大作，猛然便要朝萧尘杀去，但在这时，背后剑光一闪，“嗤”的一声，千羽霓裳的秋水剑已从后面将他贯胸而过。
  “啊！你……”
  幻魔回过头来，满脸狠戾，声音低沉恐怖：“你竟敢对我出手，待回去之后，我定要告诉帝君，你已生叛心……”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千羽霓裳眼神冰冷，话音甫落，一剑斩了幻魔的首级，寻常人或难以杀死幻魔，但她能够，她此时看着地上幻魔的尸体，依旧目光冷冷：“你不该……让他想起伤心之事。”
  斩杀幻魔之后，这周围层层笼罩着的乌云并没有立刻散去，外面的人依旧无法进来，也无法探知里面的一切，萧尘还昏迷在地上，千羽霓裳立刻走了过去，双手按着他肩膀，轻轻摇了片刻：“师哥，醒醒，师哥……”
  这时，萧尘终于睁开了眼，只是眼神里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冷，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千羽霓裳不禁一呆，整个人如似坠落冰渊，好片刻才讷讷地道：“师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怎想萧尘用力一下，将她推了出去，然后慢慢起身，看了看地上幻魔的尸体，最后又向她看去，还是那样冰冷的眼神：“千羽霓裳，你到底，是什么人……”
  千羽霓裳浑身一颤，小声地道：“师哥，你……你在说什么？我忘了跟你说，这是天外天的‘百日幻魔’，你刚才中了他的幻术，所看见，所听见的一切，都是幻觉，没事了，我已经把他杀了……”
  “幻觉……”
  萧尘仍旧眼神冰冷，一步步向她走了去，冷冷地道：“不错，前面确实是幻觉，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幻觉，但是后面，你以为，我完全失去意识了么？幻魔的幻术确实厉害，但你和他都不知晓，我以一重元神镇压着三尸魔，所以那一重元神并没有受到幻术影响……”
  “师哥……”
  千羽霓裳心神一颤，这回听他说完，连手里的秋水剑，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萧尘一步步向她逼近了过去：“你到现在还不肯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来玄青门，有何目的……”
  “我……”
  最终，千羽霓裳低下了头去，已经无法去解释，萧尘手一抬，“铮”的一声，秋水剑落在了他的手里，然后剑指千羽霓裳，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说……”
  “你要我说什么？”
  千羽霓裳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剑指自己，还有此时冰冷的眼神，忽而凄然一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回了人间，你又会是如此了，你还记得那晚，我说过什么吗？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请相信我好吗……”
  “相信你？”
  萧尘拿剑指着她，冷冷地道：“相信你只是来玄青门修习道法的？上次九幽沉沦那些人来攻无欲天时，我就应该想到，你到底是什么人，当时弃苍天杀了那三人之后，最后还有一个目标，就是你……若你不是天外天的人，又怎会被弃苍天盯上……还用得着去猜吗？”
  千羽霓裳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不错，我是天外天的人，那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
  萧尘将剑一挺，抵在了她左肩下，离心不过寸许距离，他脸上神情一下变得更加冷厉了：“说，你来玄青门，到底有什么目的，那晚在天枢峰下，你不会只是偶然出现在那里！”
  “我现在说什么，你还会相信吗……”
  千羽霓裳又慢慢睁开了眼睛，忽然间，她将身往前一挺，“嗤”的一声，秋水剑一剑便从她左肩下刺透了过去，萧尘神色一惊，按剑不动：“你做什么！”
  秋水剑乃是上古神剑，锋利无比，纵使千羽霓裳早已修成仙身，也同样会为其所伤。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只见她凄然一笑：“若是早知如此，我宁可死在九重天外，也不会回来……死在夜郎王手里，死在古族那些血尸手里，死在苍龙手里……”
  “你……”
  萧尘看着她，最后拔出秋水剑，手一挥，剑刺入了地上，随后他两指一并，迅速替千羽霓裳止血止伤，千羽霓裳顺势倒在了他身上，一双眼睛看着他，其实刚才她在赌，看来她赌对了……即使知道她是天外天的人，可这位师哥仍然不愿伤她。
  外面的乌云慢慢散去，众人迫不及待往连峰台进来了，走进来时，正巧看见眼前这一幕。
  “霓裳师姐！”
  见到千羽霓裳受了伤，若水第一个跑进来，随后其他人也跟着进来了，眉间意看了看这周围，那幻魔的尸体还倒在那里，她回过头来，问道：“一尘，刚刚出什么事了？”
  萧尘看着千羽霓裳，皱着眉道：“刚刚天外天幻魔来袭，她替我挡了一剑，被幻魔所伤。”
  “幻魔……”
  附近的人都向那地上的幻魔尸身看了去，心想刚才重重乌云笼罩，遮天蔽日，把整个连峰台都罩入了其中，他们连神识都无法窥探进来，这幻魔本事竟这般了得吗？
  花未央也走了进来，看了看脸色兀自有些煞白的千羽霓裳，又看了看插在地上的秋水剑，问道：“伤得重吗？让我看看。”她说着，不等萧尘回话，便径直走过来，两指一并，按在了千羽霓裳伤口附近。
  过了好一会儿，花未央才把手伸回来，说道：“看来，确实伤得不轻，这幻魔的剑法真是厉害，若是再往下寸许，便直透心脉，师哥，好险呐，就差那么一点……”
  她说这些话时，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分明直勾勾盯在萧尘身上，而众人听她忽然称萧尘为师哥，一时也糊里糊涂的，只有眉间意等人在旁，想必她是吃醋了，便也不多做询问，把千羽霓裳扶着回去疗伤，至于连峰台阵法一事，只能先暂时搁下了，等霓裳伤好再说。
  此时在玄青山外，还有不少入侵的天外天邪魔，萧尘索性拿了帝孤剑，出去杀了个昏天暗地，一剑一剑，杀得双眼血红，最后硬是吓得那些天外天的狂魔溃不成军，又往乌云里逃去了。
  今晚，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严守玄青山里里外外各个关卡，以防止有天外天或者太古轮回道的人突袭，萧尘则往北边方向去了，查探附近是否有太古轮回道的人，也暂时不去想千羽霓裳的事情了，等她伤势好了，再去问个究竟。
  今晚他走后，花未央也一路追着他上来了。到了中夜，明月在天，洒下一片寒光，把四野照得清澈如昼，萧尘见花未央跟着他出来了，便停了下来：“未央，你怎么也出来了？”
  “哼！”
  花未央将头一偏，嘴里发出一声轻哼，不去理会他，萧尘想她多半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便走了过去，轻轻说道：“那幻魔，确实厉害，我差一点……”一想到今日白天在那幻术里面，眼前一切，都像是真实的，像是又回到了当年连峰台之审，一幕一幕，都跟真实发生的一样，萧尘便又忍不住一阵黯然神伤，幻术里面，他看得清清楚楚，当年的未央，和当年的他。
  “差一点怎么了？”
  花未央看着他，噘着嘴，哼了一声：“师妹，师妹，小狐狸，小妖精……不就是替你挡了一剑嘛，我也可以啊！”
  听她这么一说，萧尘不由一愣，又想起幻术里面，她替自己挡下青玄真人那一掌，若是当初，她没有替自己挡下那一掌，那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未央……”
  萧尘向她走近一些，轻轻捋了捋她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回想这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若他没有下山，又还会不会遇见未央呢……
  “哼！”
  花未央将头一偏，仍不去理会他，过了一会儿，才又回过头来，往他脸上捏了捏，又往他手上咬了咬，那个意思，好似就已经原谅他了，隔会儿才又道：“对了对了，有件事白天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与你说，玄青门这两天人太多了，不方便说……”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