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放乐园篇 第五章 是目标或沉沦 1

  凝重的气氛，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感受过了。
  记得最近一次是雅蕾丝不请自来吧。
  那么，这次又是什么情形？
  「不准动不准动不准动。」
  憧那正气凛然地手拿指挥棒，在雾刃的身边徘徊了好一阵子，虽然不时会拿指挥棒戳雾刃，可是这句话是她十分鐘里唯一的一句话。
  面向墙壁，正膝下跪的雾刃，只有被动的份。
  脚底板从刚刚就好痒，雾刃稍微移动了一下脚指头，惨遭憧那锐利的视线捕捉，痛打了下去。
  「痛！」
  「叫你不准动了！」
  死没良心的憧那，最后还是打下去，儘管看不到，恐怕已经红成一片。雾刃痛苦地在地上蠕动挣扎。
  「居然考了九十二分，好大的胆子啊你。」
  邪恶的气息慢慢从憧那的口中吐出：
  「只拿了全班第五名，这样的分数你也敢回家？啊？」
  是的，这就是雾刃被惩处的理由：歷史全班排名第五名。
  「这么简单的题目，居然不会。」
  「有本事你来考啊。」
  「真不知道你书是念去哪里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真亏昨天信誓旦旦说书也会念好，结果呢？马上就破功了！笑话一场！」
  「一晚没睡，还拿到全班第五，很厉害了吧！见好就收，没听过吗？」
  「还敢顶嘴！」
  憧那不客气地继续对雾刃的脚底板甩上一顿。
  由上往下看的憧那，露出的眼神就像是在歧视某些特定种族。
  会有这样的情况，八成是上次他上完厕所忘了冲水吧。那时憧那不由分说教训起他，因为没有反击，让憧那產生了这么做是正确的错觉。
  这个臭小鬼……！
  「痛耶！」
  教师模式的憧那推了推眼镜，故作一个教育者的高姿态说：
  「真是太可怜了，光是第五名你就满足？以后出了社会，不是第一名就等着活活饿死！」
  「装什么认真啊，明明没近视，戴什么眼镜。」
  「谁说我没近视？上星期做视力检查，才发现我近视一百度了。」
  憧那说得得意洋洋，到底有什么好神气的？
  「那是你最近都在滑手机，玩坏的吧。」
  「还敢顶嘴！」
  这次她打了雾刃的屁股，配合她身为妖怪的怪力，雾刃只感到一个字——
  「痛啊——————！」
  雾刃的哀嚎声响彻神无家的天空。
  在憧那一番疯狗式的铁血教育下，雾刃满身是伤地趴在地板上，露出光屁股给雅蕾丝欣赏。
  可恶的莉莉丝！可恶的未末！这两个女人肯定在某些方面一拍即合，否则怎么会那么刚好，都挑在这时作乱！
  憧那退下后，取而代之的是雅蕾丝：
  「暴露狂。」
  「反正都被你看过了，不差这次，赶快给我擦药啊。」
  雾刃命令起这个妹妹，说什么也要把这傢伙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真的是杰作啊，应该要好好保存起来，给你的子孙欣赏欣赏。」
  「明明都准备好药膏跟棉花棒了，少给我说废话，快擦啊。」
  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很老实地替雾刃解难。
  「痛啊！给我小力一点啊，这个笨老妹！」
  「我才没有你这种连药都不会自己擦的没用哥哥。」
  「啊啊，我这个品学兼优的男神，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而且，杀人兇手非但没有悔意，滑手机滑得倒是挺尽兴的。」
  不过，这里应该用「活在自己世界」形容更合适了，明明画面一直停留在桌面，憧那什么事也没做，仍能看到盯着手机的她，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宛若深觉自己对雾刃的教育非常成功。
  总之，是个神经病。
  雾刃缩起身子，像条毛毛虫似的穿上裤子后，雅蕾丝关心地问：
  「脚底板要不要？」
  「不需要，我还动得了。」
  「你这样站得起来吗？」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想表达什么，告诉你，等等我就站起来给你看。」
  「性骚扰。」
  雾刃不予理会硬是撑起身子，但果然伤势的影响，使他走起路来，总是有一股刺痛感，害他变得寸步难行。
  与莉莉丝的交战都没有伤得这么严重，原来真正的恶魔近在身边，真是可悲的人生。
  「你想去哪里？」
  雅蕾丝看不下去，将肩膀和手臂靠了过来，雾刃好似看见了天使。这傢伙……不枉雾刃这么照顾她，还是懂得白鹤报恩嘛。
  「厕所。」
  然后他又马上坠回地狱了，雅蕾丝的放手让雾刃四脚朝天，屁股重击地板，痛不欲生。
  「做什么啊你！虽然我最近发现我的伤势復原很快，竟然还这么对我！」
  「明明不喜欢让我看，现在却又要我看。搞不懂你的逻辑。」
  「喔……」
  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这两天他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
  「雅蕾丝，你这傢伙总算肯坦率了啊。」
  疑似被说中的雅蕾丝，又缩回去了——一言以蔽之，就是脸红了。
  雾刃不想发现，紧接着说：
  「换做以前的你，不是在一旁偷看放冷箭，就是沉浸电脑的世界，完全不管我死活，看来歷经了与莉莉丝的战斗，不只是我或其他人，你这傢伙也有长进了。」
  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不是和他一样——因为是一家人，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不过至少这个妹妹，不只是肯将背后交给他们了，也肯以「心」相对了。
  「对了……应该就是莉莉丝造访我们家的那天了。你竟然会教训憧那。以往，像这样的正事，除非有好处，不然爱理不理，结果那天你却比谁都认真。」
  陷入思考模式的雅蕾丝，默默地看向憧那。憧那已经注意到了，因为话题中提到了她。
  「……我只是在把握时间吧。」
  半天后，雅蕾丝才稍微吐露了一些情报。
  「因为我想到了你们昨天说的，今后还得面对像莉莉丝那样的强敌。一次就算了，要是每次都是那种强敌，哪里受得了，根本在玩命了吧。」
  「的确在玩命。」
  「不过，我们却不能逃避了，因为我们已经是美索市的英雄，所以那些傢伙行动的理由多半是我们。这样我们是否该另闢蹊径？」
  雅蕾丝含情脉脉地将视线从憧那身上移开了，现在落到雾刃这里，但既然她都敢这么说了，目标对象应该就是他们俩，只不过她还是将雾刃当作最终的降落地点了。
  因为她希望这个问题能由雾刃回答吧。
  「雅蕾丝……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牺牲？不如把握时间，让我们都能在最后的这点时间好聚好散。」
  雾刃、憧那与雅蕾丝，他们是灵异组合。
  但是，只有雾刃是人类，也是唯一一个会战死的人。
  这样这个问题，确实只有雾刃能够回答。
  他的回答，雅蕾丝似乎不满意，憧那也收回手机，走了过来。
  但是，雅蕾丝没有洩气。
  因为她已经愿意坦率了：
  「老哥，让我改变的时间点，确实是和莉莉丝交手之后，你看得出来，就代表你也很关心我，甚至还在想要怎么从我口中套出乐园的真相吧？」
  「差不多吧。」
  「就算你是我的哥哥，我也不可能说。虽然那时你为了套基路伯的话，把我推了出来，现在连基路伯都知道我和你曖昧不明的淫乱关係，我也不会说。乐园这个地下组织，比你们想像还要团结，即便内斗成了组织的对外标籤，也不等于我们会出卖同胞。」
  「谁跟你淫乱了，我劝你最好赶快说清楚，不然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憧那已经再打电话举报了啊。」
  雅蕾丝露出和蔼的笑容：
  「因为我相信即使我不说，你也能透过与乐园的战斗，摸出我们乐园的真相。你每次不都这样过来的吗？」
  「真会说啊。」
  「所以……我觉得我该把握时间了。」
  不知不觉，话题绕回来了。
  「不知道我还能以乐园的身分自居到什么时候？所以，这是预习吧。让我以全新的身分，加入成为神无家的一员。」
  「这句话毫无逻辑吧。」
  一堆让人想不通的漏洞。
  不过，雅蕾丝却没有要求修正，就像已经在这之前，将补正的任务託付给他了。
  既然都愿意将自己的背后交给他了，还有什么好捨得的。
  全说出来吧。
  「那就交给你了，哥哥。」
  雅蕾丝特意跨出一步，象徵着她的前进已经是事实。
  「如果是妹妹的请託，那我也只能接下了吧。」
  这是雾刃的回答。
  不只是雅蕾丝，这次也勾起了憧那的注意。
  「雾刃，你好不坦率啊。」
  「少囉嗦，死小鬼，都还没找你算帐，打我还动用瘴气。」
  这时，雅蕾丝带着怀念的神情，站了出来，企图佔据、包办雾刃的视野。
  「哥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干嘛……一副心血来潮？」
  雾刃有所防备。
  「和你说了这些话之后，今天就成了我成为妖怪的七年间，最值得的日子了。」
  「……」
  「七年前，我因为灾难死于非命，从此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只是外表的时间被迫停滞，整个人生也变得黯淡无光了，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像是例行公事，替乐园做事、替黑帮做事、替葛多拉叶家做事，甚至与赫丽贝尔家成亲……」
  这个样子——莫非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妹妹，不是本尊人格，而是说话人格。
  不只是变得坦率了，竟然连表情也变得如此丰富。
  虽然让人惊讶，不过他们更多的是欣喜。
  不过，或许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或欣喜的地方。
  只要雅蕾丝还在他们身边的一天，他们就能亲眼见证这个妹妹一点一滴的成长，儼然是成长史了。
  「但是，我们的战斗还会持续下去，所以我们彼此好好加油吧。谁教你这傢伙愿意喊我一声哥哥。」
  兄妹俩牵起的手，后来招来了憧那无情的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