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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百零七

  醴泉院。
  翾武来时妖君宠正与陌染说话,团团则在一旁与卫儿一起玩翘板。
  “阿翾,来的正好,我煮的茶刚好。”妖君宠笑颜如花。
  翾武坐定“你过去还是好酒多些,总嚷嚷着和知己喝酒,和敌人才喝茶,如今怎么改了性子,好这一口喝茶了?”
  妖君宠斟倒了三杯。
  陌染放了一杯到翾武面前,含笑“这或许就是近朱者赤吧,我大伯就爱喝茶,想来此间天帝也是爱茶之人,故而姑姑也跟着熏染了;不过这次的茶真的不错,加入了玖昙花,份外清香。”
  翾武看着浅淡绿色的茶水“公子倾都说了,我不是个会品茶之人。”
  “这次喝茶,下次再喝酒。”妖君宠闻香了先,然后先品了一些“这茶不算好,花香稍盖住了茶香,是这叶炒制的火候不够?”
  翾武与陌染相视一笑:果然是被天帝熏陶了。
  “你决定和团团先去妖界?”翾武听说了陌染的决定。
  陌染点头,并无隐瞒“是,姑姑告知魔界最近有些不太平,我虽有心观瞧一趟,但还是团团要紧些。”转头看了一眼玩的正高兴的小团子“她若有个什么,我真不知该如何向家中长辈交代,故而还是先去妖界。”他已知幽冥残魂一事,这东西他们没有,这里却莫名生出,让陌染有些担忧。
  “也好。”翾武赞赏这孩子的责任心,转眸“天帝是否还有打算去幽冥?”
  “有,不过得在拜祭我师父之后。”妖君宠并未放弃“他说要去妖界拜祭先师,我想在他拜祭师父之后,再与他一起去幽冥界拜见另一位师父,到时你便也一起去,不管如何,虽然你的七魂八魄已经完全进入了旭凤的身体,但这个身体说到底不是你的,要安一下魂魄,定一个天命,才能保你千年万载。”
  陌染听了此言,看向翾武“其实前辈也正可以用这个时间想一下,不管是留还是如何,前辈心里得有个打算。”是留,还是将身体还给此间旭凤,你也要好好考虑一下。
  翾武听懂了陌染暗指,拿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
  陌染起身“团团,哥哥来陪你玩一会儿,然后我们要睡觉了。”像两位长辈颔首后,走向团团。
  团团转头“哦,那哥哥你推我荡会儿秋千。”
  陌染抱起团团“好啊。”
  妖君宠见他们俩玩了起来,也转过了注意力“这孩子虽然年轻,但观察入微,透彻的很,且还没有旭凤的自负。”陌染有傲气,但不是骄傲“阿翾,我私心还是希望你在,但,要怎么做,我不阻止你。”
  “能活谁不愿活,但这身体说到底并不是我的。”翾武张开手臂,而后又放下“棠樾的事,苍芜帝深知我对鸟族的看重,这才让公子翀找到了报复的机会,虽然这些都是棠樾的母亲自作孽,但看见那孩子从好端端的样子变成如今这般,我不是没有自责。”
  “自责也事发了,若我猜的没错,下一步老爷子就该让花神自断神阶了。”妖君宠对此是淡然“一旦‘止命格’就会立刻失尊位、而后失修为。”一步步落入老爷子的设计中。
  “她是自作孽。”说到这个翾武不同情。
  妖君宠又倒了一杯茶“如果她止命格,那你也不必自责,她与旭凤的夫妻、与棠樾的母子关系都会断绝,旭凤将无妻,自然也是无子。”
  “棠樾会消失?”翾武不太清楚‘止命格’的影响。
  妖君宠拈杯浅抿一口“就算不消失,也无法挽回什么,不过想来老爷子应该会让花神觉得希望尚在。”然后在花神觉得希望近在咫尺时狠狠踏碎那些希望。
  翾武瞧着她优雅闲淡的喝着茶“你对她依然有恨意。”
  “你这个时候来不是来与我喝杯茶这般简单的吧。”妖君宠没有正面回答翾武的问题。
  翾武心中懂了她的答案:时间是可以冲淡很多事,但有些事始终不会被淡忘“听闻你明儿要回妖界,我来给送个礼。”
  妖君宠眸微动。
  翾武单手翻转,手心朝上,一个暗红的木盒幻出在他手上,而后他将不大的木盒放到了妖君宠面前。
  妖君宠看着面前不算华贵的木盒,打开:里面只有两个同等大小的格子,格子里都有东西,左边的格子里是一片被刺穿了的红色弯月形龙鳞,右边的格子中则安静的躺着一枚小小的桃花玉簪,玉簪是墨玉为簪枝,色彩层层递进的赤月玉被打磨雕琢成了薄如蝉翼的花瓣,共有三层,里面还有羊脂神玉做的蕊芯,可就算有如此多的层次,这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依然不大,很是雅致。
  她的指拂过弯月形赤麟:这是——
  “你的逆鳞,鳞片中的剑痕是瑢霁所致,逆鳞被拔你痛死过去……若不是花神嫣夷不惜自身为你输力……”翾武还记得她那会儿的奄奄一息“我对瑢霁的怨恨也达到了顶点,送你回妖界后我回去找过他,我真的克制不住,痛揍了他一顿,他就让我揍,丝毫没有还手……”他停顿了下“这片龙鳞当中的补痕是他用灵力所补,可不知是不是当时你已经无法维持人形还是被伤的太重身心俱创,他始终无法补足,那个缺痕始终坑坑洼洼。”
  妖君宠的指尖还是停在了鳞片前,没有触碰到,她将注意力放到了旁边的玉簪上“这支簪子倒是雅致。”
  “是他亲手所制,说答应过送你一件成为上神的贺礼。”翾武声音沉闷“他喜欢桃花,你便也跟着喜欢,他便以你最喜欢的绛桃为型,做了这支簪子,只可惜簪子做好了,你却已经是与他生死两不知的陌路人,这支簪子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亲手为你戴上。”
  “所以啊干嘛要伤我呢。”妖君宠也没有触碰到桃花簪“女人的心可以很软,也很可以硬。”对自己、对他人,她小指一勾,盖上了盒盖“多谢,至少得回了逆鳞,我的东西流落在外也的确不好。”
  “物归原主,我责任已了。”翾武松了一口气:那支桃花簪,她收下了。
  妖君宠目光落在已经合上盖的木盒上“谢你,将逆鳞送回。”至于其他也没兴趣知道,生死两不知的誓言依然有效。
  “虽然天帝并非瑢霁,但我相信瑢霁的魂魄多少还是有留存。”翾武还是告知了她“只是如今在哪儿我并不知。”
  妖君宠闲淡不挂心的勾勾嘴角“不知就不知,没兴趣知道。”转开眼眸,看着稍远处的团团“如今送她平安回去才是正事。”其他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都随风而去。
  “苍芜帝如此对待花神,你可要小心些。”翾武提醒她切莫大意“她身边有那个洞庭君,还有月老,虽然花界没用,但还有几个芳主,谁也不知他们会为了旭凤父子密谋出什么来。”
  “危害团团,逼我带他们去幽冥?”这根本就是自找死路,润玉都不会容他们,妖君宠轻笑下“倒也是,不得不防。”恐这也是陌染要跟自己去妖界的根本原因。
  翾武见润玉不在“天帝真是十分勤勉,恪守职责。”
  “是啊,和他比我就懒散多了。”妖君宠承认。
  翾武再度喝茶“还是因为他掌天界不久,再者身边信任之人也不多。”而你做妖帝都多少万年了,光闭关的五万年妖界就没什么大事闹出就足见妖界对你的臣服。
  “你有青云之志,他是圣主明君,若能都俞吁咈,也是天界之福。”妖君宠有淡淡期盼。
  翾武拈杯“你还是这般温柔,内心的温暖。”总是希望对方能够去往更好的地方“龙儿,我没有喜欢错人。”
  妖君宠举杯,朝他致礼“谢谢你的喜欢。”但也仅此而已,笑的自然,说的坦然。
  翾武心中还是有很深的遗憾,但也爽气的朝她举杯,还礼“不客气。”虽不能回应,但也感谢她的坦言。
  彼此相视一笑。
  陌染在远处看着:有一种情谊亦可坦荡,一杯清茶,光明磊落,不落尘俗,不染是非。
  ……
  虽然翌日妖君宠就要离开花界,润玉依然处理政务到很晚,回到醴泉院时有些意外她坐在屋外。
  润玉见她煮着一壶茶“怎么还不去休息?”自烹自饮,手边放着一暗红木盒“团团呢?”
  妖君宠宽袖一遮盖住了木盒“和陌染睡在那间屋子了,自从他来了之后团团就整日和他一起。”给他倒了一杯茶,朝三娘住过的屋子努努嘴“明儿陌染要随我去妖界。”
  “恐团团已察觉你我并非她所知的爹娘。”润玉落座,三指拈杯,说话间有一丝落寞。
  她自顾自喝口茶“团团能尽早离开也好,免得在这里沾染一身是非,要是因为我而受到莫名攻击,你我就算能为她报仇,也免不得这孩子自身要遭受痛楚,这绝非你我之愿。”
  润玉放下茶盏“公子翀有一点说的不错,你内心温柔的很。”
  “不就是想说我心软,我若心肠硬,你都未必能出生。”若当时自己挑起大战,什么结果真难料,未必太微就能活下来,没有太微哪来的你。
  润玉收回手“不能出生也未必是坏事,也许我娘会有她的绮丽,一生顺遂安泰。”而自己也不会遭受到那么多的苦与伤痛。
  妖君宠隔着桌注视他。
  润玉回视。
  妖君宠单手托腮,表情愁苦“的确,若是没有我,我师父不会死的那么惨,很多人、很多事都会不同,溱宓也许能如愿嫁给翾武,瑢霁也能和子衿公主选定的仙门闺秀相敬如宾、子孙满堂,公子翀的母妃也不会因师父的死而亡故,公子翀也能顺利出生、长大……”抬眸,嘴角却微翘,刚才的愁苦被她有些狡猾的笑意打的粉碎“想听这样的温柔虚言?很多事都无法回头,既然活下来的是我,便要好好活着,这样方才是不负前人付出,不负自己所承受的风雨喑哑。”
  润玉似笑非笑“我刚才已经写好拜帖,明儿一早让人送往万耀宫,且这次拜访,太白金星会作为媒妁带礼求亲。”
  妖君宠没想到他会真的如此决定“带礼求亲,确定?”带礼求亲就是开始六礼的采纳。
  润玉以点颚的动作回答了她的疑问“是,有些事,该快刀斩乱麻。”迟则生变,他不喜欢不可控的变数“我知道这样告诉你有些仓促。”毕竟他们均是一界帝君“也许你身边会有反对的声音,说我这次求亲是为了天界安定,并非真心待你,诸如此类。”
  “我妖界上下一定扫径以待。”妖君宠故意油滑的说“嗯,听起来扫径不够隆重,那就扫榻以待?”但这种‘油滑’中也流露出对他的信任,因为信任而不在意那些反对声音,与天界结盟对妖界也是有利,既然能两全其美,为何要拒绝?
  润玉对她笑起,感知到她对自己的笃信。
  值夜的守将走入“陛下,花神仙上在外求见。”
  润玉转头:花神?这么晚求见做什么?
  妖君宠起身“乏了,明日还得早起,不打扰陛下花前月下会美人了。”话语戏谑,实则是不想听他处理天界政务。
  润玉用眼神‘警示’故意这般揶揄的她。
  妖君宠含笑,走入中间的草庐,关上门。
  润玉没有让锦觅进来“请她到正殿等。”也不想她打扰到龙儿母女。
  百花宫正殿。
  润玉听了锦觅说的请求“你真的想好了?这怎么看都是苍芜帝的计划。”要你心甘情愿往下跳。
  彦佑也在一旁“不然怎么办?缘机仙子是说有人可以上达天,下通地、可她位高权重,不愿相助,我们也没办法。”
  “放肆!”润玉突然愠怒起来,怒视彦佑“彦佑,天帝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看来是因为我宽容的容忍了你一次又一次,所以纵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彦佑虽被润玉呵责,但多少有些不惧怕的不挂心“陛下这话真让人胆寒,你现在是天帝,在下哪儿敢啊。”
  锦觅看得出润玉是真的生气,暗中扯扯彦佑,蹙眉朝他摇头。
  彦佑看到了,但还是多少有些无所谓的扯扯唇。
  润玉二话不说,迈步就走。
  “润玉——”彦佑见他此举,这才有所心虚,急唤。
  润玉丝毫不理“停止命格此事看起来事关重大,本座不同意。”拂袖而去。
  彦佑疾步追去“润玉,你现在这般不顾旧情?”
  “旧情?你何曾与我有同袍之情?”润玉这才停了脚步“彦佑,你自己所言,与本座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你所言的‘旧情’是何,本座不知。”
  “你说我挑战你的底线,你现在的底线是妖君宠?我们并没有要求……”
  “本座的底线的是天界的安定!”润玉断了他的话:也不允许他人再挑起祸乱。
  也是此句震慑了彦佑: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润玉面容冷峻“命格之事,花神不必再言,本座也只当从未听过。”
  “陛下,我知道你想阻止我应被更改的天命。”锦觅却没有因为他阻止而生气,反而是很淡然“但我心意已决,陛下顾念天界的安定就该让我应了此事,这本就是苍芜帝的希望,陛下若一力阻扰,恐是真会触怒苍芜帝……”走到他背后“……润玉,我没事。”
  润玉回眸,转过身。
  锦觅抿了唇“润玉,我求求你,请你答应此事,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只要能救回旭凤父子,任何苦难我都能承受,请你答应我这个请求好吗?小鱼仙倌。”
  润玉深呼吸了下“棠樾如此我也于心不忍,花神仙上还得好好照顾他,切莫急躁行事,且此事上龙儿说棠樾无救了……”
  “有,斗姆师尊借缘机仙子告知我,只要我能唤来团团的亲兄就能救回棠樾,那位天帝嫡子习得三界中近乎失传的众多秘法,其中就有破除幽冥界邪咒的术法。”锦觅坦言告知“其实,我也想求陛下您问攸宁公主借一下那串龙鳞,我想唤来那位异界的应龙之子。”
  润玉眉头微蹙,神色不定,一下子没有说话。
  锦觅看似平静,不过眼中的急迫还是泄露了她真实情绪。
  “不。”润玉目光清明“停止命格,召唤异界龙子,本座都不能答应你,花神,棠樾是你的孩子,同样团团与她兄长也是他人挚爱的孩子,更何况他们均是异界人,贸然召唤恐酿大祸。”
  锦觅没有给出特别表情,只是稍稍退了一步,很平静的与润玉对视,揖礼“陛下……”
  “这话我与旭凤说过,既然赢了天界,便应该恪守天帝的职责。”润玉也很平静“如你所知团团是异界天帝的血脉,她的兄长自然也是,他们又何尝不是父母心头牵挂?锦觅,你可曾想过若召唤中那位异界龙子发生什么事,幽莹残魂会否伤害这位龙子谁也不知,若在召唤中发生不可逆的伤害,他的双亲为何要承担如此伤痛?而这份疼痛又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而他不能不顾虑“还有,你是有心召唤他,可他是否愿意前来这陌生之地?来了之后愿不愿意救棠樾,如何确定?如果他不愿,你又待如何?”
  “妖君与锦觅前世有仇,她不肯相助可以理解,可异界之子未必就不肯?而且此事是斗姆元君透露,所以希望很大。”彦佑也有一丝希望“润玉,你看到棠樾变成如此这般,真的无动于衷?”
  “斗姆元君……”润玉轻语“缘机仙子说是她吗?可据我所知你们根本没有见到她,就真的是她将此事透给缘机仙子的吗?”提出疑问“若是有人冒斗姆元君之名让缘机仙子知晓的此事呢?异界魔子说过团团的生母能杀掉六界都臣服,彦佑,我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小觑苍芜帝而贸然行事,如若做出一些噬脐莫及之事,谁也救不了你;我也与你说过了,天界的安定就是底线,你若一再挑战,本座不会再忍耐。”
  彦佑目光依然是不服:你能如何?
  润玉正言厉色反视彦佑:旭凤如何你便就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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