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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629节

  虽然龙舟破浪,如履平地,但终究在海上,心理与身体都有些压力。迎着刘皇帝关切的目光,大符略微发白的脸上流露出少许笑容,摇摇头应道:“无妨!”
  刘煦一干人,见到平安返回的刘皇帝,神情明显放松不少,显然出海期间,他们可担忧着御驾的安危。
  “有什么事,回行在再说!”见其状,刘皇帝吩咐道。
  “是!”
  而后,便与大符夫妻俩依偎着,朝码头上停驻着的銮驾走去。临走前,刘皇帝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自己的“龙宫”,目光深邃,表情间闪过少许的异样。
  “怎么了?”注意到刘皇帝有些异常的反应,大符轻声问道。
  偏头看了大符一眼,刘皇帝微叹道:“大符,经此一行,我是真的有些后悔建如此一艘龙舟了!”
  面对皇后脸上的诧异,刘皇帝以一种坦然的语气,缓缓说道:“实事求是地说,所造龙舟,既不能水战攻防,也不能转运粮械,只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理!
  何况,有过此次体验,今后只怕也不会再登之了,偌大一艘龙舟,大抵将成摆设,无用之物,倒让那些言官说准了!
  我此前在宫中,提倡节俭,压缩花销,但那节约出的钱物,与此营造此舟的费用相比,又多出多少呢?
  若当初以此船的建造费用,用以打造战舰、海船,用以支补军需,又能发挥出多大的实际作用呢……”
  听刘皇帝这番言论,大符意外之余,欣慰之情也油然而生。靠在刘皇帝身上,含笑道:“你能有这样的体会与反思,却也不虚此行!臣工百姓们闻之,也会赞扬你圣明的!”
  “刘煦!”刘皇帝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正色朝刘煦唤道。
  “臣在!”刘煦赶忙应道。
  “你拟一道制书,将此前因反对建造龙舟巨舰而受贬的官员,一律赦免,官复原职,另外,各赏赐些钱粮!”刘皇帝吩咐道。
  “遵命!”
  “走,回行在!”刘皇帝拉着皇后,脚步迈快了些,语气轻松道:“这海上生活,还是不适合我啊,太不安稳,还是路地上实在,至少无倾覆之危……”
  大符与刘皇帝同行,余光扫着他的侧颊,如今的刘皇帝,确实不复当初的雄姿英发了,老态实在明显。
  但是,年纪越大,那几乎根植于骨子里的固执也越发明显了。夫妻多年,大符对于刘皇帝是十分熟悉了解的,对于刘皇帝脾性的变化,也是深有感触的。刚愎狂傲,难容人反对,这一点,让大符心中是有所忧虑的。
  这些年来,哪怕在很多事情上,大符都有不同的见解,但很少去强行忤逆进言了,更多的还是顺着皇帝的脾气来。
  很多事情,还得靠刘皇帝自己去总结看破,旁人想要劝住,是很难的。所幸,刘皇帝脾气再变,头脑还算是清楚的,也敢于认错更张,胸襟气度还在,没有一味地维护自己的颜面。
  从龙舟之事来看,刘皇帝的表现,还是让人心安的,只不过,这份心安,不知能够持续多久。
  “你想什么,为何心事重重的?”銮驾内,刘皇帝侧躺着,注意到皇后的表情。
  看了刘皇帝一眼,大符迟疑了下,倾身上前,将他揽在怀中,给他轻轻地揉捏着太阳穴,问:“你可曾想过,如何处置那艘龙舟?”
  闻此言,刘皇帝呼吸都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暗自揣摩了下此问的用意,悠悠道:“建都建了,总不至于再毁了吧!”
  “你既不打算用他,即便停泊于港口码头,也需花费维护修缮……”大符说道。
  沉吟了下,刘皇帝忽然问道:“大符,你是不是以为,我方才的反思之言,只是浮于表面,流于形式,止于口头?”
  感受着刘皇帝有些生冷的语气,皇后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而后继续给他拿捏着,平静地道:“不敢!”
  銮驾内平静了下来,空气似乎都显得沉凝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仿佛要睡着了的刘皇帝开口了,语气轻快:“那就找些用途,将上边无用的装饰都拆除了,拿去运兵,运粮,甚至于改造一些做战船!”
  “另外,朕再下一诏,今后永不造此龙舟!”
  第258章 辽河战役,高奏凯歌
  武清县行在内,归来的刘皇帝在直接坐帐,接受表情轻松的臣子们奏事。
  “有结果了?辽阳拿下了?”刘皇帝面带笑意,神采飞扬。
  “正是!战局已定!”刘煦给了一个肯定的回应。
  在刘皇帝北巡的这一个月之内,辽东的战事,在汉军大举东出之后,便推向了新一轮的高潮,双方留在辽河平原上,围绕着辽阳、沈州、辽州诸城,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攻防交锋。
  不论战争的规模还是烈度,都远超此前的战斗,近一个月的鏖战下来,总算是出结果了。
  起初,耶律斜轸采取集中力量,收缩防线的做法,意欲将战线拉长,将辽东决战的战场转移到北面的咸平、通远地区。
  在汉军筹备东进的过程中,也确实让他转移了一批军力、钱粮。然而,这打仗毕竟是双方的事,难以让他一厢情愿。
  汉军的反应速度,大大超过了耶律斜轸的预期,搜集、传送情报的能力与效率,也超出其想象。
  从军情、武德两机构的探子那边,得到了辽军的异动,虽然有些惊诧于耶律斜轸的大胆与果决,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基本判断出了辽军的意图。
  在此基础上,赵匡胤也一改此前保守呆板的战法,而是采取主动,选择大胆出击。东线,由高怀德统,加上补充的李汉琼部,以十万之众,出辽军弃守的岩渊城,直扑辽阳。
  而赵匡胤则自领行营主力,弃辽阳而不就,转道向北,挺进沈州、辽州地区。在这个过程中,已经补充到五万之众的汉骑,则更先大举出击,追歼辽军。
  此前,在城池攻防上,骑兵的作用不大,赵匡胤也省着使,基本只用作保护辽东走廊的后勤补给线。
  但在辽河平原上,骑兵的作用,也就能够得到充分发挥了,赵匡胤也敢大胆使用,平原上的河流对汉骑的限制也小。
  辽东的辽军,实则也是以步军为主的,锦州之战后补充的汉骑,虽然多了征召的蕃骑,但汉军骑兵的实力已然压过了辽军,这给耶律斜轸的计划,造成了极大的阻碍,以及重大打击。
  当汉骑的活动范围,扩散至北面的辽州时,耶律斜轸的北撤行动,也就彻底宣告失败了。在战局艰难,颓势难挽的情况下,想要把军队安全从容地北撤都难,何况那么多的辎重人畜。
  汉军的反应速度出奇的快,执行力出奇的高,对辽军而言,形势就越发困窘了。面临如此危急形势,耶律斜轸自然不甘受缚,也是积极反应,采取反制措施。
  耶律斜轸的目标也选得很明确,直接放到了那些锋芒毕露,且肆无忌惮的汉骑身上。当时,活动于沈州以北八十里辽滨、延津地区的汉骑,只有汉将曹翰率领七千汉骑,虽然给辽军在辽东北部地区的行动造成的极大的阻碍,却也显得孤军深入。
  于是,耶律斜轸果断将手中保留的全部近两万骑派出,分两路合击。双方在辽河东岸,展开厮杀,汉军人寡,辽军人众,且突施一击,以至于汉军处于下风。
  曹翰此将,为人或许张扬残忍,但在战场上作风很是硬朗,面对不妙的形势,表现地尤其顽强,带领麾下蕃骑力战。
  当然,这也在于,平原之上,想要完全歼灭一股骑兵,难度是很大了,费了很大功夫,辽军方才将曹翰军赌在辽河之滨。
  然而,曹翰并不是孤军奋战,在沈州地区活动作战的汉骑闻讯,都纷纷前往支援,与他们纠缠的其他辽骑,也都得令参战。
  于是,由耶律斜轸发起的一场反击战,逐渐演变成一场骑兵会战,汉辽双方八万余骑,在沈州及辽州的上百里区域间,进行着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厮杀战斗。
  并且,这还只是个开始,在南面正向沈州进兵的赵匡胤大军得信,毫不犹豫,遣马仁瑀率领五万步骑,沿着辽河北上,水路并进,以作支援。
  对此,耶律斜轸也是下定了决心,遣军骚扰迟滞,但是,汉军倚仗着水运的优势,辽军想要完全断绝支援,也是无法做到的。
  马仁瑀军,耗费了三日时间,赶抵战场,而辽军的主力,也在耶律斜轸的调度下,集结到位。在辽州西南五十里的辽河之滨,汉辽双方展开了一场迫不得已的决战。
  正面战场,辽军在耶律斜轸的统率下,集中了近七万步骑,汉军稍少些,也有六万多人。如果再加上主战场之外的骑兵对战,双方参战的马步军加起来就有近十八万人了。
  为了这场战役,耶律斜轸算是竭尽全力了,将锦州之战后积攒征召的能够作战的军队都投进来了。他并不想做这种赌博式的决定,但是无奈,汉军的战刀已然架到脖子上了,不主动求战,最终只会在赵匡胤的压迫蚕食中,被困死,挤死。
  然而,对赵匡胤而言,你已经出全力了,我还游刃有余。在他的调度下,行营的汉军,是源源不断地通过辽河支援而去。
  如果有什么是耶律斜轸的重大失误,那就是战场选在了辽河之滨,但这也不是他个人意愿所能决定的。
  因此,当正面战场的汉军突破十万人之后,辽军就已经支撑不住了。这一场战役,前后一共打了十三天,最终形成了一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战,辽军被迫无奈地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最终,还是汉军凭借着更为雄厚的兵力,更充足的补给支援,取得了辽河战役的胜利,辽军则以完败告终。
  到七月二十八日,败势难挽的情况下,辽军不支而退,这一退,就是溃退。
  正面以及辅助战场,辽军死伤逾三万人,被俘一万多,余者溃逃难计,耶律斜轸最终没有回辽州,而是直接逃往辽州东面的银州(铁岭),跟随他的,只剩下两万出头的军队,即便加上陆续收容的各路辽军骑,也不到三万人。
  汉军这边,经过这样一场激烈的大战,也难免伤亡,不过,得益于更犀利的武器,更优良的防护,再加上是胜利方,伤亡控制得很好,最终也伤亡加起来也不到两万,其中,损失最重的也就是曹翰军,折了一半多。
  事实上,一场辽河大战,算是彻底奠定了辽东战局。这一场战役,也是耶律斜轸能够发起的面对汉军侵逼最有力一次反击,但在汉军更雄厚的实力以及更强势的应对下,一败涂地。
  辽河之战,辽军损失惨重,算是失去了最后反击汉军的资本。自那之后,辽军在辽东乃至渤海地区,再无兵可调,无粮可征,自银州以南的广阔地区,都只能任由汉军攻略。
  至于耶律斜轸收缩北上,据通州而防,以待反击的计划,直接夭折,反而在执行的过程中,大败亏输。
  尤其是沈州,那是作为北撤的中转站,其中大半的物资没能转运成功,被困在城中。事实上,在辽河之战激斗正酣时,耶律斜轸就已经收到了来自上京耶律贤的命令,不准放弃辽阳,务必死守。
  然而那个时候,已经难以挽回了。耶律斜轸算是为他果断大胆的决策买了单,结果就是,辽东战局一败涂地,覆水难收。
  或许,如辽耶律贤的命令,集中力量,防守辽阳,不去做额外的想法,会是另外一种结果,至少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但最终的结果,也不会乐观到哪里去,耶律斜轸能够想象到的,便是集中兵力,然后被汉军合围,再来一场“锦州攻防战”。
  但是,历来作战,选择困守,都是放弃主动的做法,缺少外援,那也只是自陷死地,最终难逃败亡的结局。并且,还是那一点顾虑,辽阳比锦州难守。
  或许耶律斜轸也是看到了那没有希望的结局,才采取这种冒险的做法,包括发动辽河战役,也是想要破局的表现,只是他失败了。
  说到底,还是汉辽两军之间的实力差距过于悬殊,汉军将帅手里的能打的牌太多了,选择也多样,只要他们脑袋清醒不犯错,不论耶律斜轸有怎样的筹谋与计划,都是无谓的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
  辽河之战,只是将辽东的战局快进了一下。其后,自银州以西南,最主要的三座辽国城池,辽阳、沈州、辽州,都陷入了汉军的围困。
  辽州空虚,干脆投降,紧接着沈州,在赵匡胤主力大军的围困下,只支撑了三日,也告破。唯有辽阳,作为东京首府,辽将耶律海没有来得及撤出,这也是块硬骨头,誓死负隅顽抗。
  由耶律海统帅的只有一万四千余辽军,他又将城中男女全部集中起来,以助守城,当然,这注定是困兽之斗。
  面对高怀德十万大军的围攻,只坚持了十日,就告破了。刘皇帝此番收到的,正是收复辽阳的捷报。
  辽阳一下,那么辽国在东北开发最为成熟的地区,也就纳入大汉手中,也代表着辽国对东北地区的统治正式进入倒计时,汉军则可以辽河平原为基地,继续从容地向东北挺进,追歼耶律斜轸残部。
  第259章 辽东初定
  “太子殿下于五日自沈州南下督战,面对安国公十万大军围攻,外则援应断绝,内则军心动荡,辽军已不可支。
  最后一次劝降,为敌守将耶律海拒绝,到八月八日,安国公下令,发起总攻,于巳初三刻,辽阳城破。
  既克辽阳,城中军民,大多应势而降,唯又辽将耶律海,率领三千敌卒于内城困兽顽抗,安守忠、史延德二将率众歼之。
  与此同时,沈州东北的贵德(抚顺)守军奉表向行营献降,西面的辽西州,也为张永德攻破。
  至此,除辽东南开、穆、保、定等城(丹东地区)之外,辽东已基本落入大汉掌控之中。辽东南地区,山地密布,丘陵纵横,辽河大战后,只是自守其地,太子殿下已遣使招抚……”
  “好!很好!”听曹彬做了一番详细的汇报后,刘皇帝自是心情大好,脸上几乎笑出褶子,拿着战报翻看了两遍,抬首眉开眼笑地看着在场的诸臣:“辽东既下,岂不是代表,我们此番北伐的第一战略目标已然实现了?”
  此言一落,诸臣都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了,显然有此前激烈的攻防打底,反倒让人忽略了此点。
  “如陛下所言,这比臣等此前预料,要提前了近两个月,时下正值秋高,有辽东诸城为依托,至少暂时不用为冬季作战的危险过虑了!”曹彬一向沉稳严肃的面容也舒展开了,拱手应道。为辽东战场上的辉煌战果,没有人不开心。
  “既然如此,那此前制定的战略规划,也该及时跟进调整,以应对接下来辽东新形势了!”刘皇帝笑容很快敛起,恢复了淡定,眼神清明,看着曹彬:“也需要听听前线将帅的看法,行营那边,对下一步安排,有什么意见?”
  刘皇帝的转变很自然,明显,在提前收取辽东的局面下,刘皇帝并不满足,还想着更进一步,追歼辽军,收取更大的战果。
  注意到刘皇帝意态之中流露出的少许雀跃,曹彬眉头稍微拧了一下,他觉得,别看皇帝表现平静,但态度上隐露急躁。
  肃容沉声,曹彬道:“禀陛下,行营上报,东进之后,连番大战,虽有辽河大捷,以及诸城尽复,但一个多月的进军、作战、攻城,各军都显疲态。
  眼下,我军需要做的,整顿兵马,休养将士,补充粮秣军械,梳理城防交通,巩固已获战果,而后再图进兵!”
  听曹彬之言,刘皇帝没什么反应,只是抬手他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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