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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风华 第296节

  “他想害死我?”夏侯杰惊骇道。
  “你的死活对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利用你打击夏侯家。”夏侯元稹对夏侯杰的后知后觉实在是无可奈何,问道:“三名主事官在大理寺被谋害,是否也是她的指使?”
  夏侯杰看了夏侯元稹一眼,心下发虚,老实道:“麝月并没有让我杀人灭口,但孩儿担心那三人真的会供出来,如果被大理寺交到刑部,再动手就来不及了,所以孩儿觉得要在他们被移交之前灭了他们的口,刚好大理寺的司农丰和孩儿交好,所以……所以孩儿派人给司农丰去了密函,令他将那三人灭口。”
  “这件事情,我倒不会怪你。”夏侯元稹平静道:“事发过后,能够想到果断灭口,无毒不丈夫,这也算是你难得的长处之一。”
  得到父亲的夸奖,夏侯杰显出一丝欢喜之色,邀功般道:“孩儿给司农丰送去的密函,没有落款,所以那封密函就算他留在手里,也不能证明是我派人送过去。”
  “杀了三名主事官灭口倒也罢了,你为何要杀秦逍?”夏侯元稹脸色难看。
  夏侯杰道:“这件事情是秦逍揭发出来,孩儿……孩儿自然不能放过他。孩儿打听到,他进京之后,和青衣堂接下了仇怨,所以……所以孩儿想要利用青衣堂将他杀死。”
  “你是否早就和青衣堂勾结上?”夏侯元稹的脸色愈发的冷峻。
  夏侯杰硬着头皮道:“是……是麝月曾和我说过,青衣堂的蒋千行是她的人,如果要做些什么不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可以找蒋千行帮忙。蒋千行一年前还主动找上我,说是要在京都做点小买卖,只要投下五千两银子的本钱,每年都能让我挣到两万两银子,孩儿一时糊涂,觉得他不敢骗我,就……就给了他一万两银子,年底他真的给了孩儿两万两银子。”
  “好生意。”夏侯元稹神情淡然,波澜不惊道:“这样的好事,他为何带上你?青衣堂就缺了你那五千两银子?”
  夏侯杰忙道:“父亲,你……你放心,我和他的生意是暗中交易,没人知道我和他一起做生意,而且……而且孩儿对他一直都很提防,从来不曾和他说起太平会的事情。孩儿知道他接近我,可能是想从我口中打探太平会的一些事儿,不过孩儿守口如瓶,有关太平会的所有事情一句话也没说过,孩儿……孩儿只是想着从他那里弄些银子过来……!”
  “利令智昏!”夏侯元稹冷笑道:“青衣堂背后的靠山是麝月,每年让你白白得到两万两银子,你当真以为麝月像你这般愚蠢透顶?设下陷阱意图除掉秦逍,这是麝月的心思,却借你之手来做,你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473章 赶尽杀绝
  夏侯杰诧异道:“麝月要杀秦逍?”
  “范文正是麝月的人,虽然他自寻死路,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但刑部能够卷入进去,却是因为秦逍之故。”夏侯元稹缓缓道:“你串联三司主事官,这本来是麝月手中的把柄,却也坏在秦逍手里。青衣堂背后的靠山是麝月,秦逍进京之后,却也与青衣堂结下冤仇。虽然蒋千行只是麝月脚边的一条狗,但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夏侯杰恍然大悟,恼道:“麝月也想除掉秦逍,却利用了我。”
  “以麝月的实力,真要除掉秦逍,那是易如反掌。”夏侯元稹目光深邃,冷冷道:“她为何没有自己派人动手,而是用你的手除掉秦逍?只因为如果昨日你真的杀了秦逍,就正中她的下怀。”深更半夜,老人似乎已经有些疲倦,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才继续道:“你只以为秦逍是从西陵来的小人物?难道你不知道,秦逍是黑羽麾下的夜鸦,在他身后,有长生军,有沃野镇军。”
  夏侯杰微皱眉头,国相淡淡道:“你想利用青衣堂除掉秦逍,而麝月恰恰希望你卷入此事,只要秦逍昨日死在青衣堂,不出一日,你谋害秦逍的事情就会传遍京都。”
  “青衣堂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你以为她会帮你隐瞒?”国相放下手臂,看着自己的儿子道:“蒋千行当真不知道杀害朝廷命官会惹来麻烦?他敢做,不只是因为背后有麝月,而是因为麝月已经将你推到前面,让你来顶罪。你谋害秦逍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天下人自然会想你为何会这样做,刚好在军械案发生的时候,如此紧要的时候,你出手杀死揭发军械案的库部令吏,你当真以为满朝文武都是蠢猪不成?即使没有证据,所有人也都知道你和军械案脱不了干系。”
  夏侯杰听得国相所言,额头冒冷汗。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国相缓缓道:“你杀死秦逍,事后麝月一定会让这件事情传到北方四镇,沃野镇军自不必说,他们知道身为夜鸦的秦逍是被夏侯家所害,必然将我夏侯家视为仇敌。北方四镇虽然并非铁板一块,但黑羽在军人的心中威望极高,太史存勖也必会借机煽动整个北方四镇对夏侯家的仇视,杀了秦逍一人,却招致北方四镇的仇视,你觉得这岂不是正中麝月的下怀?”
  夏侯杰此时才知道这背后的蹊跷,心想幸亏秦逍没有被杀,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秦逍虽然揭发了军械案,但他入京所做的几桩事情,却是帮了夏侯家的忙。”夏侯元稹叹道:“兵部已经不受麝月的控制,青衣堂也被秦逍重创,他对夏侯家有功,你却想杀死他,你说你是不是愚蠢透顶?”
  夏侯杰虽然对秦逍依然存有怨恨之心,但夏侯元稹一番话,却已经让他对秦逍再无任何杀意。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夏侯元稹凝视夏侯杰,缓缓道:“这些错误,你的兄长是绝不会犯。夏侯家如今也算是如日中天,可越是如此,就越要小心行事,家族更要齐心。你的兄长才干远胜于你,你心中不必不服气,你要做的不是和你兄长一争高下,而是要历练成才,如果我哪天不在世了,夏侯一族便要你们兄弟二人撑起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如果你一心想要和自己的兄弟一争高下,不用外人来打,瓤子就先烂了,到时候便是自毁家门。”
  夏侯杰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但夏侯元稹这般说,自然不敢反驳。
  “此番前往北边,正是好好历练的时候。”夏侯元稹神色终于缓和了不少,看着夏侯杰道:“圣人的旨意,十年之内你不得返京,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你母亲对你太过宠溺,这才让你文不成武不就,去了北边,越是艰苦反倒是越能历练,若真的能够有所作为,日后自能助你兄长一臂之力,否则你也没什么脸面回京,免得辱没了夏侯门风。”
  夏侯杰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不敢说话。
  次日一大早,秦逍没有去兵部,而是直接到了刑部。
  朱东山昨日让秦逍到刑部接受问讯,秦逍知道昨天在青衣堂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刑部既然立了案,自己还真不能不来。
  朱东山昨日让秦逍和秋娘一同前来,但秦逍自然不会带着秋娘过来,心里也想好了对词。
  进入刑部衙门之后,刑部官吏们看秦逍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上一次前来刑部的时候,秦逍只觉得刑部的官吏们一个个冷漠的很,甚至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阴郁气息,也没人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但今日这些人看自己,明显不再似上次那般,大多数人都是盯着自己瞧,就像是看到了极为新奇的东西。
  上次这些人对秦逍视若无睹,此番秦逍也没有兴趣和这些人搭理。
  秦逍在衙门里等了片刻,被带到一处偏房,朱东山已经在这边等候,见到秦逍进来,示意秦逍坐下说话,靠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秦逍一番,终是叹道:“秦令吏身手不凡,如今已经是京都名人了。”
  “京都名人?”
  “单人匹马独闯青衣楼,砍伤数十人,蒋千行都死在你的手里……!”朱东山凝视秦逍,唇角泛起一丝浅笑:“这事儿已经在京都传开,用不了两天,京都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秦令吏的大名。”
  秦逍立刻道:“大人此言差矣。”
  “哦?”
  “砍伤青衣堂那些无赖的确实是卑职,但蒋千行却不是死在卑职手中。”秦逍淡定自若:“卑职是朝廷命官,自然知道杀人是触犯了王法,怎会知法犯法?”
  朱东山似乎早就料到秦逍这般说,笑道:“但有证人可以证明是你杀了蒋千行。”
  “大人说的是青衣堂的两名帮众?”秦逍也是浅笑道:“当时确实有两名青衣帮众在场,不过大人觉得他们的证词可信?大人应该已经查知,卑职刚入京的时候,碰到青衣堂欺辱船娘,年轻气盛下打抱不平,因此得罪了青衣堂。此番蒋千行绑架船娘顾秋娘,胁迫卑职前往,他们在青衣堂布下陷阱,欲置卑职于死地,卑职自然不能束手待毙,拼力反抗,砍伤了他们一些人,登楼救人的时候,蒋千行又对卑职下狠手,卑职奋力反抗,稀里糊涂中,蒋千行一个不慎,从楼上摔了下去。”
  “他摔下去之前,左臂被砍断,秦令吏不会不知道吧?”
  “当时情势紧张,卑职心中惶恐,还真记不清楚砍断了他的手臂。”秦逍叹道:“不过大人不会因此对卑职问罪吧?市井帮会谋害朝廷命官,卑职全力自卫,对方有死伤,似乎也怪不到卑职身上。”
  朱东山看着秦逍,沉默片刻,才问道:“如此说来,蒋千行是自己从楼上摔落而死,与你无关?”
  “大人,恕我直言,今日卑职前来,不是为了请罪,而是希望大人能够解散青衣堂。”秦逍正色道:“卑职虽然只是七品令吏,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天子脚下,市井帮会谋害朝廷命官,不知道该当何罪?刑部既然审理此案,自然要给卑职一个说法。”
  “解散青衣堂?”朱东山诧异道。
  秦逍点头道:“绑架无辜民女,谋害朝廷命官,如此帮会,怎能存于京都?”
  朱东山似笑非笑道:“你应该知道,青衣堂是京都实力最强的两大帮会之一,蒋千行虽然死了,可要想解散青衣堂却不容易。”
  “青衣堂是否比范文正还要难以对付?”秦逍含笑道:“又或者说,堂堂的兵部尚书,还及不上一个青衣堂?”
  朱东山眉头一紧,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刑部出手,短短时日,连兵部尚书都能被定罪,尔后押赴刑场问斩。”秦逍唇角带笑,但目光锐利:“卑职就很好奇,兵部尚书都能问斩,为何区区市井帮派不能解散?刑部秉公办案,当然不会查不到昨日青衣堂绑架民女谋害朝廷命官,犯下这两桩罪,刑部却不能惩处青衣堂,卑职心中实在不服。”
  朱东山再次沉默了片刻,终于大声道:“带人上来。”
  两名衙差很快就带着两个人过来,当先一人一身蓝色袍子,年过四旬,看上去文质彬彬,身后跟着一人,秦逍一眼便认出正是昨日被自己差点用铁链勒死的光头李。
  光头李进门后,见秦逍盯着自己,竟是升起一股惧意,这位在京都市井威风八面的李三爷,此时确实不敢与秦逍对视。
  两人进来之后,都是向朱东山拱手,秦逍有座,但这两人当然没资格在这里坐下。
  “这是青衣堂坐堂二爷徐常胤。”朱东山看了秦逍一眼,淡然道:“他旁边的是青衣堂李信。”
  秦逍淡淡一笑,道:“这位徐二爷不曾见过,不过李三爷倒是熟人,李三爷,脖子还疼不疼?”
  光头李看向秦逍,显出怒色,但却不敢说什么。
  “他们状告你杀死了蒋千行。”朱东山道:“还说你闯入青衣堂大打出手,如今你们各执一词,正好当面说明白。”
  秦逍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卑职只要求他们立刻解散青衣堂。”
  “秦令吏的口气不小。”徐常胤淡淡道:“要解散青衣堂,你有那个实力吗?”
  秦逍唇角带笑,看着徐常胤,一字一句道:“青衣堂祸国殃民,我下辈子即使什么事情都不敢,也要让青衣堂烟消云散。徐二爷,你似乎还没有明白,你们既然对我下狠手,我对你们自然也不会客气,对付你们这样的人,我从来都是赶尽杀绝。”
  第474章 入宫
  秦逍当着朱东山的面,声称要将青衣堂赶尽杀绝,朱东山自然是皱起眉头,青衣堂两人也都是变了颜色。
  “秦逍,京都口出狂言的人多如牛毛。”光头李心中虽然对秦逍颇为畏惧,此时却还是忍不住冷笑道:“你若有本事让青衣堂解散,姓李的就跪在你脚下给你舔鞋。”
  秦逍淡淡笑道:“原来李三爷还有如此嗜好。”
  光头李握起拳头,徐常胤却是向朱东山拱手道:“大人,蒋大哥被此人所杀,绝无虚假,他就算是朝廷命官,也不可能如此草菅人命。还请大人派人彻查,绝不能让蒋大哥不明不白死了。”瞥了秦逍一眼,淡淡道:“事发当时,有证人亲眼目睹,秦逍斩断蒋大哥的左臂,蒋大哥对他已经形不成威胁,但此人丧心病狂,竟然抓住蒋大哥,将他从楼上扔了下去,如此当众杀人,若不能严惩,国法何在?”
  “本官知道你说的证人。”朱东山道:“不过秦令吏说了,作证的两人,是你们青衣堂的人,他们自然会为青衣堂说话,所以他二人的证词,做不得数。”
  “事发当时,除了他二人,淮阳小侯爷正好在青衣堂作客。”徐常胤立刻道:“大人可以传讯淮阳侯,他定能主持公道,为我们作证。”
  秦逍也是点头笑道:“大人,这位徐二爷所言极是,青衣堂的人证言做不得数,但淮阳侯的证言却不会假。事发当时,淮阳侯在当场亲眼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如果他能作证,事情真相也就一清二楚。”
  朱东山皱眉道:“你们要让淮阳侯前来刑部作证?”
  秦逍和徐常胤对视一眼,竟然都是点了点头。
  “淮阳侯身份尊贵,可不是你们让他作证就能传讯他。”朱东山淡淡道:“徐常胤,你既然想让淮阳侯为青衣堂作证,大可以去将淮阳侯请到刑部,他如果能作证是秦逍亲手杀了蒋千行,本官自然会按照刑律处置。”又看向秦逍道:“秦令吏,你自然也可以去请淮阳侯为你作证,如果淮阳侯作证蒋千行是自己失足摔下楼,你自然也就不必承担杀人的罪责。”
  秦逍淡淡笑道:“既然徐二爷觉得淮阳侯可以为他们作证,就让他们去请淮阳侯就是。卑职身份地位,还没有面子请得动淮阳侯。”
  “徐常胤,秦令吏既然都这样说了,你们青衣堂就去请淮阳侯。”朱东山道:“秦令吏就在朱雀大街当差,如果你们请了淮阳侯过来,刑部这边随时可以将秦令吏传讯过来。”
  徐常胤犹豫一下,终是拱手道:“那草民就试试能否将淮阳侯请过来。”
  便在此时,却见一名刑部官员走进来,轻步走到朱东山身边,凑近耳边低语两句,朱东山一怔,却是看了秦逍一眼,马上起身来,道:“秦令吏,快随我一起去接旨。”
  秦逍有些诧异,疑惑道:“接旨?”心想朱东山要接旨,和自己有什么干系,却要让自己跟着去接旨。
  “别多说了,”朱东山快步向外走去,“宫中有旨,不可耽搁。”
  秦逍犹豫一下,只能起身跟在朱东山身后,徐常胤和光头李对视一眼,也有些错愕。
  到了刑部前院,便见到一名身着绯色窄袖袍衫的通事舍人正在院内等候,后面跟着几名龙鳞禁卫,见到朱东山带人过来,开口问道:“兵部令吏秦逍在这边?”
  朱东山上前拱手道:“秦令吏正在接受刑部问讯,所以在这边。”回身指着秦逍道:“这便是兵部库部司令吏秦逍。”
  “秦逍接旨!”通事舍人尖着嗓子道。
  秦逍看了朱东山一眼,朱东山急道:“还不跪下接旨。”率先跪下,边上在场的刑部官吏们已经纷纷跪倒在地,秦逍心中只觉得蹊跷,暗想宫里怎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吏下旨?
  不过有旨前来,只能跪下。
  “诏曰:传召兵部库部司令吏秦逍即刻入宫觐见,钦此!”通事舍人卷起圣旨,向秦逍道:“秦令吏,跟杂家一起入宫吧,圣人传召。”
  秦逍有些发懵,抬头看向通事舍人,诧异道:“公公,是……是圣人传召卑职入宫?”
  “不错。”通事舍人见秦逍一身布衣,皱眉道:“秦令吏为何没有着官袍?一身布衣,如何入宫?可有官袍立刻换上?”
  秦逍道:“卑职刚刚进衙门当差,官袍还没有发下来,借了一件官袍,却被弄脏,昨日刚刚洗过,所以现在没有官袍可以换。”
  通事舍人想了一下,才道:“既然如此,入宫过后,圣人如果问起,你这样回禀就是。旨意让你即刻进宫,不可耽搁,你现在就和杂家一起走吧。”
  秦逍只能道:“卑职领旨。”心下好生奇怪,不知道圣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传召自己入宫。
  昨日之事,虽然不算小,但似乎也不可能惊动到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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