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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岑野站在门后,视线本斜向里面,听到移门“刷”一下被打开的声音,脑子里面懵了一瞬。
  他猛得回头,就见云栀盯着自己上半身看。
  他伸手要关门,却被云栀阻挡住。
  云栀盯着岑野的胸膛看。
  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个轮廓近乎圆形的伤疤,创口不平整,看上去有些狰狞,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缝下的缝针印子。
  岑野的身材很好。线条分明的腹肌、胸肌透着强健的气息,此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紧绷着,显得更加清晰,紧致。宽肩窄腰,高大魁梧。有一种力量的美感。
  而这副完美的身体,袒露之处有太多伤疤,深的浅的,长的短的,触目惊心。
  云栀往卫生间走了一步。
  “你要干嘛?”岑野反应过来,抓着身边的衣服打算重新套起来。
  云栀再一次阻止他。
  手上的衣服被她抓着,眼前离自己不到半米距离的女人正毫不避讳地将他堵在卫生间,盯着他□□的胸膛看。
  她那双冰凉的手抬起,指尖触碰他那靠近心脏的伤疤。
  那看似狰狞的、丑陋的,实际光荣的、伟大的伤疤。
  “还痛吗?”云栀的眉心微蹙,清亮的眼眸里面藏着心疼。
  岑野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想闯进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伤的。可他现在僵直地立在原地,撩下眼皮看她。他那凸起的喉结紧了一下,他干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痛是不痛了,只是被她冰凉指尖触碰的地方感觉异常,泛着点痒。浑身血液似乎都在往此处汇聚。
  两个人靠得太近,以至于云栀呼出来的热气全都喷薄在他裸露的肌肤。
  “阿栀,先出去好不好?”岑野的声音异常沙哑。他手有些颤地抬起,握住她纤细的腕骨。
  云栀抬头,声音依旧固执,声线微哑,“我问你,还痛不痛,回答我啊?”
  “不痛了。”他耐着性子回答,“早就不痛了。”
  云栀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声音轻而细,“那当时呢?”
  岑野的唇动了一下,没说话。
  当时。
  被枪击中的那一瞬间。比起疼痛,他更多的是害怕。
  他怕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她了,他的阿栀。
  这比疼痛更可怕。
  “还好。”握着她手的大拇指指腹在靠近她脉搏的皮肤上轻轻揉了一下,无声以示安慰。
  “你让我先穿个衣服好吗?有点冷。”他试图转移话题。
  云栀看着他,一种汹涌的、难以克制的情绪被眼前一道道伤疤所激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紧接着被无形的力压缩,又反抗胀起。
  她往后退了一步,把他手里的内衣拿走。“对不起。”
  说完,她逃一样地离开了卫生间。
  云栀靠在移门边上的墙上。刚刚触摸到的伤疤依旧惊心。
  想到自己责怪他撤侨以后没有回来也杳无音信,在寺庙那天甚至为了气他而故意假装有了男朋友。内心不由生出一种自己无理取闹的愧疚感。
  这种愧疚感蔓延到了身体中的每一根血管中,让她喘不上气。
  那个伤疤离心脏那么近。
  很危险吧。
  一定很痛吧。
  只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也没有告诉她。他不告诉她,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眼泪顿时蓄满了眼眶,终究不受控制地掉落,她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完全不敢想象,倘若他没能活下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她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也再也无法拥抱他。那她大概会后悔死。
  第18章 晋江文学城
  云栀难以控制自己的大脑, 不停地去想他受伤的那些画面,去想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室,胸膛被剖开, 那锋利的手术刀切割最靠近他心脏的血肉。
  越想就越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又不敢哭出声,怕被里面的岑野听到, 极力憋着声音。
  不难猜测, 那是子弹打进身体留下的伤疤。也不难想象, 他一定会在遇到被困人员的第一时刻就把自己身上的防弹服脱下,给别人穿上。
  就像他去救她的时候一样。
  卫生间里面,岑野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衣服,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重新穿上, 出去看看她。
  她刚刚的状态不太对劲。
  岑野套上衣服, 拉了一下下摆,把移门推开, 就见到云栀在哭。
  她靠着墙,手背捂着自己的嘴, 忍着哭噎声, 眼里的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河,止也止不住。
  岑野的心脏像是被一根极细的弦绕上了一圈, 紧接着快速收紧。
  他站到她面前,有些失措,“怎么哭了?”
  云栀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声音, 偏过头, 不去看他,哭出了声音, 肩膀因抽泣而颤抖着。
  岑野看到云栀这样,心里面不禁担心,伸手去替她抹眼泪,语气很轻,“阿栀,别哭了好不好?”
  温热的眼泪沾在他的手上,她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哭,让他慌了心神。
  “一定很痛吧。”云栀的眉头蹙着,突然开口,盯着岑野看,哭腔还浓重。
  “一定很痛。”她重复。
  岑野愣了一下。
  她是在为这个伤而哭是吗。
  “你是说我的伤吗,不痛的,哪里痛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岑野腰微弯,身体前倾,把她手拿开,耐心给她擦着眼泪,声音缓和低沉。
  岑野拉着云栀的手,带着她走到床边上,让她坐下。自己又去边上的桌子上抽了几张餐巾纸。
  他重新走到云栀面前,给她擦眼泪,“大男人受点伤,一点都不痛。”
  岑野不知道,自己越是这么说,云栀越觉得心里难受。
  他在心里面责怪自己,为什么这次回来总是让她掉眼泪。
  “对不起。”她又说。
  岑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揉了一下她的头,“你对不起什么,小哭包。”
  云栀摇头,泪眼婆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怪自己。
  她说对不起,是因为她一直以为他这两个月没有回来找她是因为他和从前一样失约。
  可他在经历生死,她却只顾着儿女情长。
  这种信息差的感觉很不好。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要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岑野眸色沉了一下,“不要因为我受伤哭了,你就当是我这些年没回来也没给你解释的报应。”
  云栀打掉了他的手,瞪他,音量提了上来,“你闭嘴。”
  他可以不回来,哪怕她会怨他恨他。但她永远不希望他受伤。
  岑野不再说话了,静静盯着眼前的云栀看,目光晦暗。
  没赴约的是他,不能给她回应的也是他。可这姑娘怎么这么傻,还是会为自己的伤而掉眼泪。
  心里面的亏欠像是阴冷湿地的藤蔓,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疯狂地生长。藤蔓上的叶,又像是不该继续的爱意。
  可那被他刻意拉开的距离,被他模糊掉的关系,早就清楚地提醒着他,他是一个混蛋。
  “阿栀。”他叫她小名。
  岑野的声音一出,云栀就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抱住他。动作来得太突然,两个人的距离倏然拉近。
  云栀的下巴抵着岑野的肩膀,脸颊淌下的眼泪掉落在他的衣服上,洇出深色痕迹。
  云栀还在小声抽泣着。岑野能感受到她在自己的怀里颤着。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抬起,想要抱住她。
  “岑野,我们忘掉以前的事情,以后做个普通朋友好不好?”她哑着声音开口。
  做个普通朋友,就意味着可以在安全的距离寒暄,可以适当地关心,可以偶尔地见面。
  做个普通朋友,也代表着不能热烈地表达爱意,不能过紧地依偎,不能独属于彼此。
  他不是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吗,不是难以给出她解释吗。
  那她就先退一步。至少普通朋友的距离,可以让她知道他的情况,可以和他正常说几句话,可以不用断得决绝。
  这道靠近心脏的疤痕让云栀明白,她不可能真的放得下岑野,曾经那些难以消化的情绪在生死面前原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那就做普通朋友好了。她藏匿她的心迹,也假装看不到他对自己的特殊。
  彼此心知肚明地以朋友的名义,继续着这段割舍不得又难以进一步的关系。
  岑野听到云栀就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抬起的手悬停在空气之中。
  忘掉以前的事情,做个普通朋友?
  忘掉她羞红着脸对他的告白,忘掉日落时刻的海滩他第一次吻她,忘掉过去周末每一次见面前的期待。
  忘掉所有,然后做个普通朋友。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但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他可以偶尔找个理由联系她,可以对彼此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也可以朋友之间一起聚聚。
  就是不能再越界了。
  比如此刻他想给她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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